等走进病房,池薏发现程云澈似乎睡得很不安,眉头微攒,身体轻微抽搐。
他长相本就幼态无害,睡着了更显得毫无攻击性,眼睑下方的淡淡青痕,越发引起他人的保护欲。
池薏原以为她已经免疫,但此刻,看见他疲惫又虚弱的模样,心底揪成一团,仍忍不住想要怜惜。
程云澈似是在做什么噩梦,眼睫毛不停地在空中颤抖,仿佛脆弱又易碎的飞蛾,神情也透着股急切与哀伤,好不可怜。
他嘴巴小幅度张了张,隐约发出几声很轻的气音。
池薏站在床边半米远处,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光看他难过的样子,以及突然急促加重的呼吸,也能感受出他此刻的慌乱与无助。
池薏怕他是口渴想喝水,忍不住走上前,把耳朵凑过去,试图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离得近了,他鼻腔喷洒出来的热气,有一搭没一搭剐蹭在耳廓,痒酥酥的。
池薏半弯着腰,感觉她整个人上半身都是僵硬的。血管里血液的温度骤升,一股脑朝头部倒涌,耳朵滚烫惊人,熟得能直接炫下来装盘开吃。
“姐、姐姐……别走……别走好不好……我错了……是我脑子有病,我会乖乖配合治疗的,你别……别嫌弃我……”
程云澈声音又虚又轻,气若游丝,池薏只听见个大概,但不妨碍她脑补齐其他内容。
顿时,大脑也跟着被拽回当初那些年。
许多人都有初恋情节,池薏也不例外。程云澈是她情窦初开后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孩,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说,为她的择偶标准定下了浓墨重彩的基调,影响力长久深远。
两人一起分享了太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牵手、拥抱、接吻,第一次情绪完全被另一个人牵着走,尝尽爱情的甜蜜与苦楚。
虽然在一起只不到半年,但池薏也曾是抱有过“要和这个人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念头的。
后来分开得那么狼狈难堪,断绝所有联系方式,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分开的这些年里,池薏不是没有懊悔过的。
也会频繁地在梦里一遍遍复盘,如果她思想再成熟一点,不那么非黑即白;程云澈也正常人一点,别那么偏执极端和情绪化,两人的结局会不会有不同?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越发清醒地意识到,不会。
因为人这一生最顽固、难以更改的,就是性格。而且性格的变化方向,往往也最为自私利己。
无论是从内向转为外向,还是从滥情改成痴情,每一次改变,几乎都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圆滑地与这个世界拥抱,享受人生的美好。
池薏这几年,性格也不是没有变化。
刚认识程云澈那会儿,因为易家那边对她的态度,因为易女士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她还是个比较缺乏安全感的敏感少女。
所以,程云澈毫无保留的汹涌爱意,很快把她淹没,令她心动臣服。
可也正因为她缺乏安全感,所以领域意识又太强,完全不能接受程云澈强盗似的作风——侵略占据她的全部地盘,蚕食她的所有私人情绪,直至两个人完全坦诚赤裸地相融。
两人的分开,是结果,也是必然。
再如今,在国外独自生活、还有在职场打拼的这几年,让她变得更自立更自信,也更处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