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和老奴没有一点儿关系,都是娘娘传话,老奴老奴哪里敢违抗娘娘的意思!”钱氏惨白着脸断断续续交代道。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你这大胆奴才,竟敢污蔑娘娘!”
“来人,将这狗奴才给我打死!看看哪个往后还敢往娘娘身上泼脏水!”
老夫人话音刚落,虞氏便开口道:“老夫人这般着急打死这奴才做什么,这奴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是因着娘娘的吩咐,才想着要害了锦丫头的名声。”
“我这便带了人亲自将这婆子押送到衙门去,递了状子,叫大理寺好好审问审问,看看是不是果真如她所说,是宫中娘娘心思歹毒,要害我的锦丫头!”
老夫人头一回被虞氏这个庶女这般挤兑,当即就铁青着脸,差点儿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下去了。
可此时她心里难免有些心虚,因为依着她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这事情还真可能是真的。
若是那样,事情闹开来,不单他们显国公府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娘娘在宫中怕也落不着好。
唯一的法子,就是顾锦这个苦主不追究此事,才能将这事情彻底揭过去。
“行了!都是一家子人闹什么闹,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老夫人冷冷道,言语间气势到底是低了几分。
虞氏开口道:“锦丫头名声受损,往后难免叫人指指点点的。我别的不求,只要老夫人您答应一件事,那就是叫锦丫头风风光光嫁给桢哥儿,当这显国公府正正经经的世子夫人!”
虞氏话音刚落,不等老夫人开口,一旁的大夫人范氏便恼怒道:“这不可能!你问问自己,锦丫头配不配当桢哥儿的正妻?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叫她当妾,都是委屈了我的桢哥儿。”
虞氏往日里时常被范氏几句言语气的心口疼,此时听着这话,却是一点儿都不恼怒,还轻轻一笑,这才开口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嫂嫂还有脸在这里和我扯什么配不配的?”
“反正宫里头娘娘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来,大不了我和锦丫头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往后也不踏进这显国公府半步,最多就是回绍兴寻个人嫁了。可老夫人和嫂嫂能豁得出去吗?此事若闹到了官府,必会引得御史上奏,引得整个京城都议论此事,显国公府便是不在意府里名声受损,也要在意宫里头的娘娘吧?”
“姐姐如今只是从贵妃降位成了妃位,难道还想着降位为嫔或是贵人吗?府里这么多年才出了个娘娘,老夫人和嫂嫂真能豁出去将这些年的经营全都不要了吗?”
虞氏此时占了理,拿捏到了显国公府的短处,嘴皮子自是厉害得很,一字一句全都说到了显国公府的痛处。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是沉声道:“行了,我答应你叫锦丫头给桢哥儿当正妻便是。只是此事就此打住,往后莫要再提起!宫中昭妃娘娘也不可将此事告到皇上跟前儿,叫娘娘遭了皇上的厌恶。”
虞氏点了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窈丫头虽是锦儿的长姐,可这件事里锦儿才是苦主,锦儿都不追究了,她哪里还能追究些什么。”
“说到底,这事情闹开了对两家都不好,想来我婆母也是这般想的,她这当祖母的也不好阻了亲孙女儿的前程不是?”
老夫人一肚子火气,冷冷看着虞氏道:“这些年,我倒是老眼昏花小瞧了你!”
虞氏笑道:“并非是母亲您小瞧了我,而是为母则刚,我这当母亲的总要替锦丫头想着的。”
“十日后锦丫头嫁进门,还望母亲和嫂嫂能帮我多照看锦丫头一些。”
老夫人心里头一阵烦躁,道了声乏,便叫虞氏带着顾锦离开了。
范氏见着二人离开,这才白着脸道:“您怎么应下了,锦丫头哪里配得上桢哥儿!”
老夫人一下子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往地上摔去:“你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难道为着这一件事,就要将家里这些年在宫中的经营全都舍下吗?”
“娘娘虽被降了位如今只是虞妃,可妃位在这后宫也是稀罕的,也是咱们显国公府最后的体面!”
范氏哪里能不明白这其中的轻重,只好将一肚子的愤懑和委屈都咽了下去。
她迟疑一下,面带难色道:“可是,桢哥儿若是不愿意怎么办?之前叫锦丫头给他当妾,桢哥儿就很是不情愿。”
老夫人脸色也难看得很,良久才重重叹了口气:“为着大局着想,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娘娘这些年也是疼他这个侄子的,难道他能看着娘娘出事了?”
“再不行,我这当祖母的亲自跪在他面前求他!看看他应是不应!”
到傍晚时,京城里传出一个消息来,说是显国公府世子和顾家二姑娘的亲事落定了,十日后那顾家二姑娘便要进门。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这顾家二姑娘着实好命,出了那样的事情身上有了污点,如今还能嫁去显国公府当世子夫人,着实叫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人说,这顾二姑娘本就是显国公府的表姑娘,如今嫁回显国公府也算不得什么。纵然身份稍低些,可架不住人家宫里头还有个宠冠六宫的姐姐呢,就是那昭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说不得来年便能给皇上添个皇子了。
顾窈听到这事情时,心中很是有几分复杂。
因为这事情她还真不好插手,顾锦毕竟是苦主,她都不追究了,拿清白的名声换来了世子夫人的位置,她难道还上赶着管教她,拦着不叫她嫁去显国公府?
只是,桢表哥怎么就答应了呢?
顾窈转念一想便又不觉着奇怪了,桢表哥身为显国公府世子,享了世子的尊贵,自要为家族贡献。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要顾全大局,因为若是虞妃这事情败露了,显国公府都会跟着坏了名声,明年春闱会试,桢表哥就是下场,也会受到影响的。
桢表哥那样的性子,如今成日里刻苦读书,想来对家族和春闱都很是看重的,所以,这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顾窈才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朝门口看去,就见着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的萧景珣走了进来。
她莞尔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皇上今个儿过来的倒是早,臣妾还没叫人去膳房传膳呢。”
“不急,朕先陪着窈儿坐坐。听说,你那二妹妹要嫁去显国公府当世子夫人了?”
顾窈点了点头,没有意外萧景珣会知道这事儿。甚至她觉着静惠长公主没查出来之前,他就派锦衣卫去细查了。
“她自己愿意,两家又都谈妥了,臣妾这当姐姐的总不好拦着她,阻了她的好前程。”
萧景珣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淡淡道:“虞氏当贵妃时还有几分聪明劲儿,如今是愈发蠢笨了。”
此时的景阳宫,虞妃将一屋子的瓷器都打碎了,还犹不解气,抬手便将多宝阁上放着的一只雨过天青色汝窑花瓶拿了起来。
“娘娘不可,这可是太后赏赐的,若是打碎了,便是不敬太后!”
虞妃愣了一下,宫女揽月连忙趁着这功夫从她手中抢过那汝窑花瓶,好生放到了远处。
“娘娘莫要太动怒了,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已成定局,幸好没牵连到娘娘您。”
虞妃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讽刺和恨意:“本宫想着恶心她,到头来却是为她人做了嫁衣,那顾锦有哪点儿配得上桢哥儿!”
揽月没有说话,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谁能料到那静惠长公主竟然派人细查了那两人的底细,才闹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信中虽没明说,心里头定是怨怪自家娘娘的。而大夫人,只怕更是恨娘娘恨得厉害,觉着是娘娘害了世子的婚事。
这宫中怎么越走越难,再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了。
显国公府和顾府结亲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翌日顾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李太后忍不住开口道:“昭妃你那妹子倒是好福气,当了个世子夫人。这两家结了亲,往后昭妃也多往景阳宫走动走动,毕竟都是亲戚了。”
此时虞妃也在殿中,听着太后这话,心中一时堵着,却又不好叫人看出什么来,只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含笑对着太后道:“锦丫头往日里还要叫臣妾一声姨母的,如今却是要跟着桢哥儿叫一声姑母了。”
一刻钟后,虞妃和顾窈一前一后从慈宁宫里出来。
虞妃意味深长道:“你们顾家的姑娘倒一个个都是本事的,才进京多久,如今一个成了宠冠后宫的昭妃娘娘,一个成了我们显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顾家祖上真是烧高香了。”
顾窈听着这话,却是笑了笑,道:“还要谢过姐姐费心筹谋呢。若不是因着姐姐屡次出手,我哪里会几次遇着皇上,如今还到了这宫中。”
顾窈说完这话,看了虞妃一眼,便上了辇车。
虞妃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辇车离开的方向,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嵌进皮肤里渗出血来,她都全然没有察觉到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