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萧景珣听着锦衣卫呈上来的折子, 脸色愈发冷了几分。
“朕倒是不知,他这个久居宫中的太子什么时候和康平这个姑母交好了!”
崔公公不敢回这话,只屏气凝神站在那里, 等着皇上示下。
昨个儿东宫虽起了火死了不少人, 连太子妃梁氏都死了, 可太子殿下和湖侧妃被救了下来,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
殿下写了请罪的折子, 想要叫皇上心软,可殿下所犯之罪何止无君无父, 秽乱后宫,别说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了,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他这当奴才的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 实在想不通太子也不是个糊涂的, 怎么偏生就做了这般糊涂的事情, 注定没有了翻身之路。
难不成, 是废后穆氏去后,太子便移了性情, 对皇上生出了怨怼之心,所以才做出了这种秽乱后宫无君无父之事?
如今父子反目,皇上便是再有慈父之心, 也断然不会留下太子这个后患的。哪怕是为着江山社稷,太子也只有一死。
萧景珣坐在案桌后,久久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带着几分疲惫出声道:“太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死不足惜, 赐鸩酒一杯。”
“朕顾念父子之情,留湖侧妃腹中子嗣,此子出生后若为女子送入平王府交由平王夫妇抚养,若为男,暗中送去一农家,此生不得入京。”
说完这话,萧景珣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去传旨吧。”
崔公公领命去了,心里头明白皇上到底还是对太子留有一分余地的,不然,湖侧妃腹中的这个孩子定也要除去的。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先太子一脉留个后了。只是,他倒盼着湖侧妃腹中是个女孩儿,不然,待皇上年老驾崩之时想起此事,依着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照旧会下旨除去此子的。
生在天家,纵是有几分父子之情,很多事情也根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崔公公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推门出了殿外。
太子发丧,全城缟素,昔日的东宫经过一场大火,显得破败又落寞,如今设了灵堂更是显得凄冷幽暗,素白的灯笼和长绸随风飘荡,犹如鬼魅一般。
一场丧事下来,整个宫中都显得愈发凝重了几分。
远在皇恩寺的李太后听闻宫中发生的事情,重重叹了口气,当日又多念了一个时辰的经。
苏氏跪在太后身后,想着东宫的事情,后背生出一阵寒意来。
当日的穆皇后被赐死,太子如今又落得这么个结局,当真是天家无情、造化弄人。
转眼就到了年底,因着太子的丧事,这个年到底压抑了几分。除夕宴上更是极其压抑,都没什么人开口。
当身为皇上的萧景珣问话时,才有人起身小心翼翼回答,生怕答的不好犯了皇上的忌讳。
宴席散后,众人陆续出宫。
顾窈和萧景珣也乘着车辇回了坤宁宫。
看着他眉眼间露出的疲惫,顾窈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舒展他的眉心。
过了一会儿,顾窈低声道:“臣妾私下里问过娴贵妃,也着人去桢世子那里问过。”
见着萧景珣看过来,顾窈笑了笑,道:“大公主说,臣妾是她的嫡母,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由臣妾一人做主便是,皇上您看呢?”
“这些日子宫里头压抑得很,若有一件喜事,想来也能热闹些?”
顾窈如今是皇后,这宫中人如何做想她岂能不知?自打东宫一场大火死了不少人之后,这宫里头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恨不得连宫门都不出了,免得惹了皇上的嫌,丢了自己的性命。
顾窈觉着,这样下去不好,单看今晚的除夕宴,一整晚她都没什么胃口。
坐在下头的宗室勋贵和内外命妇,更是个个脸上带着假笑,恨不得皇上不注意到自己。
萧景珣听着她这话,笑了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他们若是愿意,明日朕便下旨赐婚。”
顾窈点了点头,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慢慢睡着了。
翌日一早,一道赐婚的旨意送去显国公府,这喜事不到一会儿功夫便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大公主萧玉寰下嫁显国公府世子虞桢,着令内务府和礼部操办婚事,于月里完婚。
寿安堂
褚老夫人直到将圣旨供奉在香案上回来后,都有些发懵。
皇上下旨给长孙和大公主萧玉寰赐婚,而且下个月就要完婚了。
这,这真真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想都想不到的。
皇上膝下如今只大公主一个嫡亲的公主,若能将大公主娶进虞家,他们虞家又要有百年的显赫了。
褚老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才堆满了笑意对着大夫人范氏道:“我就知道咱们桢哥儿最是出息,婚事不必急,你看看,这赐婚的旨意下来外头那些人知道了哪个不羡慕?这整个京城里,还有比大公主还尊贵的姑娘吗?”
范氏也是高兴,没有点破之前老夫人还想着给桢哥儿娶新妇,是她这个当娘的瞧着桢哥儿没那意思,怕扰了他的心情,这才拦了下来。
不过这会儿老夫人高兴,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范氏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儿子,想问问儿子和大公主是不是私下里有接触,又觉着这样问有些不好,便只笑着嘱咐道:“大公主金枝玉叶,日后进了府你可要好好待她。”
不等虞桢开口,坐在上头的老夫人便笑着道:“桢哥儿性子好,哪里是个会欺负人的?再说了,大公主身份尊贵,成婚后还不一定会住进咱们显国公府,说不得是照旧住在长公主府呢。”
范氏笑了笑,看了眼虞桢道:“都好,都好,随他们去吧,只要他们高兴就是了。”
若是放在以前范氏和老夫人对于此事心里头肯定是有些别扭的,可经过顾锦这一段,他们都不求什么,只求虞桢日后和大公主能夫妻和睦,长长久久下去。
“行了,你也别杵着了,回你房里去吧,娘和你祖母商量商量聘礼之事,距离成婚还有一个月,虽是有内务府和礼部操办,咱们府上也不能怠慢了大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范氏对着儿子虞桢道。
虞桢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便回了书房。
书房的案桌上,铺放着一幅未画完的簪花仕女图,春意盎然的宫苑中,女子执扇扑蝶,身边是牡丹芍药、花朵红淡,栩栩如生。
虞桢想起前些日子大公主吩咐他画这幅图时颐指气使还带着几分骄纵的样子,就有些无奈笑了笑。
他竟一点儿都不觉着厌烦,反倒觉着大公主这般骄纵之下,其实是藏着几分温柔和小心的。
虞桢笑了笑,拿起笔来,打算今日将这幅画画完了派人送到公主府去,兴许大公主瞧着能满意一些。
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虞桢和大公主大婚的日子。
坤宁宫里,大公主萧玉寰身着一身大红色缂丝金线绣龙凤纹的吉服,端庄贵气,还带着一点儿女儿家的娇羞。
顾窈依着规矩嘱咐了她几句,就将她交到娴贵妃手中。
娴贵妃拉着她的手,好半天才压住了眼中的泪水,哽咽中带着几分笑意嘱咐道:“往后好好的,对驸马也敬重些,但也莫要叫自个儿受了委屈。”
娴贵妃说完,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才又道:“时候不早了,拜别你父皇和母后吧。”
萧玉寰点了点头,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道:“女儿今日出嫁,拜别父皇母后,拜别母妃,还望父皇、母后和母妃好生保重。”
身边的嬷嬷才刚要扶起大公主,就见着皇上竟然亲自伸出手去,将大公主给扶了起来。
“起来吧,出嫁后你好好和驸马相处,你性子好,若有错定然是驸马的不是,到时候朕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