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右手边的空地,“这边弄个菜园子,再搭个鸡窝养几只鸡。啧!”
许闻翻个白眼,“你怎么跟咱爸似的,就舍不得种地呢?在家还没种够呢?又苦又累的。”
地里刨食最不容易,除了看老天爷吃饭以外,还得付出不一定成正比的辛勤和汗水。
顶着骄阳收小麦,或者半蹲着插秧的滋味,许闻再也不想受。
许秋石正好听见,没好气道:“你这叫忘本!咱们老百姓就是土地养活的。再说,你别才做几天生意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怎么许老板你不吃人粮食是吗?你店里的米面是凭空变出来的?”
许闻:“……”
“我也是花钱买的!”
“那我们老百姓不种粮食,你去买个我看看!”
谢德春也帮腔:“虽然种地旱涝不保收,但做生意不也一样?有时候赚有时候赔。做生意是咱出了力还不一定赚钱。种地踏实,咱从播种开始,只要老天爷不太掉链子,一点点看着庄稼长大,结果丰收,出点汗,但是心里安。”
路远征扬了下眉,“姐夫,你后悔出来了?”
谢德春想也不想摇头,“不后悔。”
许闻也问:“为什么?你不刚还说想种地。”
“因为你姐喜欢在这里。她跟着我这十来年也没过什么享福的日子。以前还没觉出什么,这两年在鹏城,我才知道她在家不太开心。你看她现在整天笑嘻嘻乐呵呵的。”
许闻看了谢德春一眼,难得这回没怼他,点了点头,“算你有良心!”
谢德春表现好,路远征就成了对照组,许闻指着谢德春对路远征道:“你看看咱姐夫这觉悟!再看看你!人家咱姐夫天天围着咱姐转。你倒好,整天四处跑,总让许问围着你转!台风那么大天,你留她跟两个孩子……”
许问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打断许闻,“哥,你要撺掇着路远征转了业,我问你这岛谁来守?你吗?”
“当兵的又不止他一个。”
“都跟你这想法,那一个当兵的都没有了,大家都回去守着老婆孩子谁还保家卫国!”
许闻:“……”
许闻心里当然不是真觉得路远征不好,相反他很佩服路远征,但,路远征是他妹夫,不挑点刺他难受。
被挤兑到无言的许闻翻个白眼,“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我当恶人也不知道为了谁!”
许问:“……”
路远征轻笑,“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许闻:“……”
许闻翻个白眼,远离他们。
彩虹岛这几年过国庆都差不多一个模式。
尤其今年,在往年的风俗上又加了一个岛上自己的晚会,来庆祝灾后重建。
不过晚会是明天,因为国庆当天还是慰问团上岛。
这样的节日活动,当然少不了记者。
丁玉凤第n次跟试图采访许问又失败了。
丁玉凤也是无奈了,她追着许问采访了四年。
从七八年许问弄风力发电开始到现在,每次想采访许问都失败。
不光不让采访,还不让写她的事迹。
更狠的是,许问防着她偷偷报导她的事,还让路远征走官方申请。
去掉那些水分十足的官话,意思就是为了保护许问的隐私,对她的所作所为进行保密。
气得丁玉凤差点砸了自己的办公桌。
她就不明白,许问都是做的好事,有什么好保密的?
她唯一一次成功让许问露脸,还是因为集体婚礼许问是司仪。
许问从厨房冰箱里端了一碗冰粥递给丁玉凤,“来,吃碗冰消消火。”
丁玉凤幽怨地看了许问一眼,“你让我采访一下,我绝对没有火。”
“你是军区记者,难道不应该采访一下那些优秀的官兵?追着我一个军属做什么?”许问也纳闷她为什么这么执着。
“他们是该采访,但是跟采访你也不冲突。他们是前线你是后方,一样重要。”
“你要这么闲可以去做战地记者。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感觉你让你写这种宣传类的文章有点大材小用。”
丁玉凤表情更幽怨了,“嫂子,你不配合采访伤我的心我也就忍了,你还往我心口插刀子,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合适了?”
许问“啊?”了一声,有点茫然。
只是随口一建议,怎么还就插刀了。
丁玉凤却没打算解释,痛痛快快吃完冰粥一抹嘴站起来走人,临走只留下一句:“在我转业之前,我一定要采访到你。”
许问:“……”
慰问演出,第一次看的时候还特别新鲜,但是年年看,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
许问百无聊赖的回了家,心想如果有电视看就好了。
可惜别说电视,就连收音机岛上都经常没信号。
许问抬头看看夜空,心想,什么时候国家才能决定铺设海底光缆?
或者,要不,自己努努力,捐钱给部队装海底光缆?
回头问问魔镜,从岸上铺到彩虹岛得要多少米?造价大概多少钱一米?
路远征依旧是岛上最大的军官,依旧得在演出开始前发表讲话,并且得象征性的坐一会儿之后才能离场回来找许问。
他进门时,许问刚洗完澡,靠在床头上看书。
许问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因为大约只有这个时间,家里才能只有你和我。”
许问:“……”
许望跟许闻两家下午就返回鹏城了。
岛上难得有文娱活动,许秋石跟朱美珍领着几个孩子去看热闹了。
确实只有许问会觉得这样的晚会没什么意思,宁愿在家看书。
路远征说话间,已经自动自发脱了衣服,长腿一抬就上了床,同时一手抽走许问书,一手把她往怀里拉。
“欸!”许问惊呼,“你都还没洗澡!”
她又跑不了,至于这么猴急?
“反正一会儿都得洗,不差这一次。”
许问:“……”
许问没有抗议的机会,路远征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大手滑到她睡衣下摆撩起。
……
两个人还难舍难分,看热闹的家人就都回来了。
许问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路远征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许问吓得哆嗦了一下,浑身紧绷。
路远征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有几分不甘心,笑她:“吓成这样?!”
许问气得蹬路远征,“都怪你!”
他哄她说很快。
结果一折腾就一两个小时,许秋石他们都回来了。
而且许问上一次洗完澡照过镜子,她现在这脸一看就知道干了什么好事,怎么下楼去跟父母打招呼?
夏初还在朱美珍那儿呢,总得抱回来吧?
路远征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反正也不疼,他拿过毛巾简单擦了下随手拎过裤子和上衣套上,“我下去,就说你睡了。”
许问没好气道:“要不然呢?”
等路远征下楼,许问进卫生间重新洗了一遍澡,一边洗一边骂他。
“狗男人!”
路远征上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许问愤愤不平的埋怨声,挑了下眉,嘴角上扬,抬手敲了下卫生间的门,“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我刚才表现的不好,没有满足你!要不,我们再来一回?”反正明天就分开了,腿软也无所谓。
许问:“……”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骂归骂,还是收了声。
她只是最硬,路远征相反,属于不回嘴但会动手的。
好女不跟恶男逗。
许问出来,发现只有路远征自己躺在床上,“夏初呢?”
“夏初已经睡了,妈说,让夏初今晚跟着她。”
许问:“……”
顿时脸有些烧。
就好像小时候自己做了做事,明明把事故现场处理过也自认为藏的很好。
比如像偷吃完,把嘴擦干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还以为大人没发现。
实际上脸洗干净了,但是衣物上还留有明显的作案痕迹。
只是父母愿意配合她掩耳盗铃。
现在也一样。
父母都知道她跟路远征又要分开了,两个人需要单独的空间。
许问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带着孩子们这么晚回来。
夏初估计也是刻意留下的。
除了害羞更多的是感动。
父母的爱总是这样,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却无处不在。
明明很困,也很累。
却睡不着。
每次分别前都会这样。
离愁怎么难适应。
两个相拥着说了会儿话。
许问突然想起丁玉凤,问路远征:“你认识丁记者吗?”
路远征睁开眼,一双眼瞬间清明了几分,一脸警惕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我可跟她没任何关系。我们以前就是见过几面,不熟!而且她当时有对象,都要谈婚论嫁的。”
许问:“……”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御夫有术,还是盖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能吃醋,看给路远征吓得。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饶路远征,“路远征同志,你这是做贼心虚吗?我什么都没说你着急解释什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路远征:“……”
“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她?”
“什么叫好端端的?她哪次上岛不追着我采访?”
丁玉凤对许问的执念路远征也是见过的,轻笑一声,“她那人就是固执,你别搭理她就行。”
“你不是说不熟吗?怎么知道人家固执?”
路远征:“……”
路远征决定还是不要聊天了,最起码不能聊这个话题太危险,他支起身子,“媳妇儿,你要是不困,咱们还是可以做点别的。”
许问:“……”
她伸手制止路远征靠近,“我不是争风吃醋的,就是想问问你她是不是做过战地记者?”
路远征点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许问心道,难怪那么说。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做过战地记者?”
许问便把下午两个人的聊天说了下。
路远征哦了一声,“不是你的错!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许问觉得像丁玉凤这样的人,如果有故事一定是个特别感人的故事,于是支起身子摆好聆听的姿势:“能说吗?”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现在想知道。”
路远征掀了掀眼皮,看了许问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其实很简单。
十年前丁玉凤也算是新人记者,怀着满腔热血,活跃在战场上。
仿若和尚庙里突然来了一朵花,吸引了绝大部分官兵的注意。
许问忍不住打断他:“也包括你吗?”
路远征:“……”
“那时候你男人我才堪堪满十八岁!只想马革裹尸奋战沙场还不懂儿女情长。”
丁玉凤比路远征大个几岁,主要吸引的是当时适龄的未婚男官兵。
在众英雄儿郎中,路远征当时的班长拔得头筹获得了丁玉凤的偏爱。
两个人成了一对。
他们走到哪,丁玉凤跟到哪。
打仗归打仗,不打了总有闲暇时间玩笑。
大家都打趣他们。
丁玉凤虽是个女同志,也很勇敢,哪里危险哪里有她,总能第一时间把战场情况记录下来。
路远征他们多几枚军功章,丁玉凤就同样多几个奖状。
在她们单位,她是年轻记者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战场无永恒,有胜利就有失败。
失败的代价往往就是性命。
路远征的班长在掩护大部队撤退的时候,不幸落入敌人手中。
他们还在研究营救方案,丁玉凤孤身闯军营。
“啧!她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许问惊叹一声。
难道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为零?
“倒也不完全是她的错。”路远征想起以前也忍不住皱眉,“在战场上,按照国际规则,不论是敌是友,都不会去伤害不拿枪的医生和记录战况的记者。
所以丁玉凤才想铤而走险,孤身闯敌战区。她不是莽撞,是想给我们探路。”
说到这里,路远征长叹一声,“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遵守规则,否则也就没有战争能实现世界和平了。
丁玉凤不幸,也被捕了!”
许问:“……”
听得心里一揪,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只救了丁玉凤出来。”路远征抿了下唇,看似平静的话语里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
“啊?”
许问纳闷,随即反应过来。
只救了一个出来,就意味着另外一个牺牲了。
许问嘴张了张又合上,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那丁玉凤后来怎么不做战地记者了?”
问完又后悔了。
原本只想换个问题,不去揭晓路远征班长的去处,就能假装他还活着。
可这个问题一问,还是得绕回原点儿。
偏她害怕答案,又好奇丁玉凤的事。
路远征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情卖关子,“她救出来的时候,精神上的问题比身体上的伤严重的多。送到医院疗养了足足一年多,才重新回来,不过从那之后就从战地记者改到文宣部当了一名宣传干事。
就经常报道一些部队里的事,比如哪个单位有文艺汇演,哪个战士又立了工,诸如此类的娱乐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