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已经黑了,偌大的东宫十分安静,暮秋时节的夜色仿佛能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然而慕容尧却在自家书房中踱来踱去,静不下来。
因为太子回都城了,还将倪轻鸿也请了回来。
他原是想借庄向松压下边境消息一事对付对方,夺得兵符,在太子回来后也可以通过这件事离间两人,然后趁机向太子投诚……
可是他没想到,太子回来得这么快。
慕容尧略为颓败地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明天的事情该如何收场。
……
第二日朝会,太子代为监国。
往日那些对归琅很有意见的大臣,见他来了,也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慕容尧似乎是连夜改了计划,没有让他看到请玄钧令的好戏,而是正儿八经地陈述庄太尉的“罪行”。
大体是说庄太尉仗着执掌军政事务,瞒报边境急信,拥兵自重,谋图不轨……
金殿上黑压压地跪下了一片,而庄太尉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对那些控告不以为意。
“左相要问罪,可有证据?”归琅不紧不慢地询问。
慕容尧闻言心道不妙,顿了几秒,答道:“太尉瞒报已是事实,边境出的乱子便足以为证。”
归琅看向庄太尉,后者瞬间会意,上前一步道:“臣谨记殿下离都时的嘱托,如此行事,乃是以防有不臣之辈趁殿下不在动摇人心。”
慕容尧听到这话神情一变,“太子殿下,太尉巧言令色,贼喊捉贼,您万不可轻信!”
御史和其余臣子也跟着进言,各执己见。
归琅伸出手,金殿上安静下来。
“昨日本宫回都,太尉便急忙赶来汇报此事,可见其并无二心。追责之事暂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乃是解决朔北军遇敌一事,稳定边境。”
追责之事暂且放到一边……这不就是把庄太尉的罪责轻轻揭过吗?
慕容尧不甘心就这样结束,然而他好不容易拉到同一战线的那些老顽固也一个个认同了太子的话,开始为边境之事献策。
从一开始这些大臣就与慕容尧目的不同,他们是为了边境安稳,而他是为了趁机给庄太尉定罪夺权。
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回来了,还丝毫不怀疑庄太尉,让他一番算盘成了空……
听群臣吵了一会后,归琅对边境的事情做出了决策,让朔北军避战,退到雪松坡,待查明敌人来路再打回去。
大臣们正觉得太子殿下这一次做事十分谨慎克制时,又听到了他说准备亲自前往边境。
一时间许多人喊着不妥,可归琅十分坚决,言无人比他更适合安稳边境,并让庄太尉照看好兴都大小之事,以此“将功赎罪”。
退朝后,归琅独独留下了慕容尧。
慕容尧虽表面上作出了镇定的样子,但眼底是藏不住的紧张。
“左相可知本宫为何请你留下?”
“臣……不知。”
归琅声音轻缓道:“本宫此去汾洲路上遇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探子,查后竟发现他们与慕容家有关,对此左相可有解释?”
慕容尧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殿下,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归琅似笑非笑,“误会?”
慕容尧有些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了,他在面见皇帝时也未曾感受过如此重的压迫感。
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太子殿下点出的是“慕容家”,而不是“慕容尧”,这就是给他留了台阶,他坚持否认才是找死。
慕容尧表情诚惶诚恐道:“臣回去后便肃查慕容家嫡脉旁系的所有人,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揪出来交予殿下处置!”
他见归琅神情没有变化,又义正言辞道:“还请殿下莫要因慕容家的少许小人而牵连怪罪于臣,臣对于大衡,对于殿下,可是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归琅没有回答,殿内一时安静。
慕容尧手心冒出了冷汗,在他快跪下示忠时,终于听到了太子殿下那清冷的声音。
“本宫相信以左相之能,查出探子背后指使之人不过是小事一件。”
慕容尧深躬行礼道:“微臣多谢殿下抬爱,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归琅震慑完慕容尧,便去羽阳宫见了皇帝。
上一次见皇帝还是在中秋,如今看他的样子变了许多,倒像是真病了,整个人瘦了不少,脸色也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