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平川城外, 正巧遇到天师们在城墙角下埋符牌,这是为了布置一个庞大的阵法,防止嗔鬼出现后以鬼气异化城中居民。
进城后,归琅发现旁边搭了一个高台, 祁净远与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班子, 一同在高台上跳大傩。他们顶着寒风, 跳得有模有样,已是吸引了许多人过来观看。
从旁边的人谈话中得知, 不仅是这一个地方搭了台子跳大傩驱邪,城中还另有两处地方也有人在跳。
本朝居民对于鬼神有关的仪式怀有敬畏之心, 观看的人并未把这当作玩笑把戏, 还有许多人对着高台方向拜了拜, 想要去除己身晦气。
归琅驻足看了一会儿, 发现这大傩与民间巫祝所跳的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舞蹈中并未蕴藏有特殊的力量, 不过是给看的人一个心安。
他移开目光, 瞥见了台下贴着的一个布告。
虽然他被人群隔了一段距离, 但他还是目力极好地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原来天师这一次实在瞒不住鬼域带来异状, 找借口让蛮族背了锅, 说蛮族人为了赢过骁勇的朔北军, 找来了一群邪巫, 他们冒犯死者之躯, 用了许多歪门邪道,且祸害平川城外许多土地,罪孽深重。
写这告示的人文采极好,而且对蛮族十分痛恨,让他们背起锅来毫无压力。廖廖几句话就勾勒出了蛮族所行的“丧心病狂”。
平川城被蛮族攻打过, 城中居民大多有着惨痛的回忆,对于这种说辞并不怀疑,因为在他们看来,昔年那些残暴邪恶的入侵者干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让蛮族背完锅后,笔锋一转,言太子殿下已来到朔北军主持大局,不日便可诛杀邪巫,寻得解决之法。殿下仁善,担心城中百姓受邪气损害,特地请人施法驱邪。
在告示的最后,则是提醒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出城。
城中许多人识字有限,所以布告边站着两人,解释布告上的内容,然后借助人们口口相传,将消息散出去。
如此一来,过来看傩戏的人也愈发多了。
眼看着道路开始拥堵,归琅离开了这里。
他这次来平川城是为了与吕洪交代一些对于援军的后续安排。
不料他刚踏入传舍的大门,就看见吕洪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吕都尉,你这是急着往哪里去?”
吕洪抬眼看见来人,顿时刹住脚步,恭敬行礼,“殿下,楚大人不见了,臣正准备出去寻他。”
“楚御史初来北洲,兴许只是出去走一圈。”归琅见他神色焦急,又问道,“你急着寻他可是有要事?”
吕洪连忙否认,请他在传舍内坐下后,才面色发苦地解释道:“楚大人来之后一直想要出城一观,且时常为难褚天师,微臣担心他生出事端……”
看样子吕洪被楚御史折腾得一惊一乍,又拿他没办法。
“是否需要派遣人手将其寻回?”
吕洪摇摇头,惭愧道:“让殿下笑话了,臣一时着急,现在才回过神来,平川城内外均有士兵驻守,想来楚大人也出不了城门。”
他刚说完,褚沅就步入了传舍,后面跟着的正是楚世忠。
两人拉拉扯扯,似有争执。
褚沅一偏头见到了坐在窗边的归琅,仿佛见了救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拜见太子殿下。”
楚御史也跟着走了过来,礼节分毫不差,仿佛刚才拽着褚沅衣袖的人并不是他。
归琅没有问两人因何争执,而是与吕洪说起了正事。
他离兴都时带了近万精锐将士,一是为了护送物资,二是借口援助边境,让他离都的理由能够立得住。
然而蛮族骚扰边境是他们放出的假消息,兴都来的援军如果一直待在前线,迟早会瞒不住……
但让他们待在军营什么都不做也太过可疑。
所以归琅决定给他们找另外的事做,调他们去北洲的几处地方剿匪,也算是为民除害。找的借口是那些贼寇与敌人勾结,派他们为朔北军解决后顾之忧。
这也不完全是借口,因为那几个地方的马匪确实是毒瘤。
吕洪名义上仍是朝廷派过来的监军,所以归琅前来知会他一声。
吕洪听后思索了片刻,说道:“微臣此前多与南军打交道,对蛮人不甚了解,全听殿下吩咐。”
旁边的楚御史也并未觉得不妥,毕竟太子在北洲待过的时间比他们都长。
归琅交代完后便起身离开,临走前看了褚沅一眼。
褚沅于是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走在路上,周围行人稀少,归琅对褚沅说道:“楚御史虽刚直固执,却也并非无理取闹之辈,为何会与你起争执?”
“殿下,此事……一言难尽。”
褚沅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开始诉说事情的经过。
“我与潇兰在来北洲的路上顺手除了一个鬼物,不料被楚大人撞见了。本以法术让楚大人忘了此事,然而仅过了两日,楚大人便记了起来,且过来质问于我。”
“于是我再次使用法术使其忘记,没想到刚到北洲,楚大人又想了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也换了多种法术,楚大人记起来的间隔反而越来越短,猜出的东西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