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庄太尉身后看了那写着命格特质的帛书一眼,又说道:“古有传闻,‘贪狼’之命者乃奸臣之相,贪心不足,狡诈多变。虽自庚寅年后朝廷不再以命格限制为官者,但许多人仍对此颇为忌讳。”
归琅领会了他的意思,“依楚御史之意,吾等所寻之人,或许是因忌讳己身‘贪狼’之命,并未写上真正的生辰八字。”
楚御史点头道:“正是如此,倘若所寻之人真有此举,是为欺君,断然不会显露出来。”
贪狼之位……
听了楚御史的描述,庄太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慕容尧,朝中还有谁能比他更配得上“贪狼”二字?
庄太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归琅却是摇头道:
“左相绝非我等所寻之人。”
他也留意过慕容尧,然而发现并不是。
“此阵既为瑞帝所留,其中字句不可以常理论之。臣于阵法星象一道并无造就,不过……朝中倪太傅却是此道能人。”
庄太尉听到楚御史的话,瞟了他一眼,以前倪太傅还因为这一点被他弹劾过,难怪记得如此清楚。
倪轻鸿是真正的博学之人,就连士人看不起的旁门左道,他也有所涉猎,去其糟粕而取其精华,化为己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褚沅忽然开口提议,“净远兄拥有传承法器‘天目’,若是能动用法器观看朝中诸位大臣,或许能看出那特殊之人。”
话刚落音,庄太尉与楚御史齐齐看向了他,眼中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早些说。
归琅开口询问道:“国师如今身在何处?”
“回殿下,净远兄前段时间离了都城,前去痴鬼所在封禁,算算日子,也是时候回来了。”
东宫门外。
倪轻鸿与祁净远迎面遇上,前者淡然,后者诧异,互相礼让一番后进了门。
……
褚沅的话说完不久,守卫便禀报倪太傅与国师来了,实在是巧得很。
归琅一抬眸,便看见身着青衫面貌儒雅的倪太傅与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祁净远相继走进来。
期间,祁净远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倪太傅身上瞟,直至到了他面前才收住。
倪太傅前来东宫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得了一卷好书,想要赠予他一观。
也许是见到庄太尉与楚御史都在,倪太傅愣了愣。
归琅站起身,将在场的人请到了待客的大殿。
书房内因查找典籍,堆了太多的竹简与帛书,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归琅与倪轻鸿聊了聊带过来的那卷书,在场其他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在倪轻鸿面前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过祁净远却是有几次欲言而止地看过来。
这种神情,在他借机询问阵法星象时更加明显了。
归琅于是示意祁净远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祁净远接下的话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在下于门前初见倪太傅,天目隐隐被触动,仔细一观后发现……倪太傅亦是那阵法所需之人。”
倪轻鸿便是他们所寻的最后入阵之人?
这实在是太巧了……
巧到庄太尉都不由得感慨,“殿下果真是天命所归,行事自有天意相助。”
归琅心中微动,汾洲之行意外遇到倪太傅,亦是天意所趋?他试着感应了一下世界意识,然而如往常一般,世界意识懵懂如婴孩,只有本能的亲近之意。
倪轻鸿略为疑惑,待众人与他解释后,他长叹跪下。
“罪臣倪轻鸿欺瞒君主,有违为臣之道,但凭殿下发落。”
归琅连忙制止,不受他这跪拜大礼。
倪轻鸿在庄太尉等人的劝说下,从内心的负罪感中挣脱,陈述往事。
遮掩命格非他本意,乃是他出生之时祖父所决定。
倪轻鸿出自汾洲名门倪家,昔年汾洲恰逢洪灾,他于避灾途中降生。其祖父虽为一方大儒,但为人迂腐,认为其命格极煞,恐为家族带来灾祸,故作遮掩,并将其送离本家。
直至后来倪家长房独子出了意外,倪轻鸿又自幼聪颖敏学,倪家老太爷才将他召回本家。
倪轻鸿早年致仕后独自隐居在外,也有与本家不和的缘故。
归琅从未听倪轻鸿提起过这些,不过也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
“以命格断定人实乃庸人所为,倪太傅之才,即便望眼整个天下,亦数一数二。”
倪太傅拱了拱手,“殿下不必宽慰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臣之学识,不过沧海一粟。”
楚御史哼了一声,说道:“若非那倪有道不在朝中为官,不然仅凭此事,本官便要参上他一本!”
庄太尉白了他一眼,弹劾倪老太爷……那不是把倪太傅也拉下水了,楚世忠果然是个没眼力见的。
果然,辅佐殿下的大任还是得由他庄某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