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哥哥,你来了?”
柔嘉起先还带着些愠色的脸在瞧见清执的到来后,立时焕发明彩。
正当柔嘉想要上前时,秦霜却是抬手按住了柔嘉。
“方才本宫与你讲的话你都忘了?”
秦霜向柔嘉摇了摇头,柔嘉这才止住了想要上前的心。
“你们两兄弟难得一见,好孩子,快到本宫跟前来。”
“儿臣参见母后。”
裴衡跪地福身参拜,清执则拱手行礼,冷眸无波。
“快起来,碧云,去沏壶茶来。”
“衍儿怎生又瘦了些?”
裴衡起身后便见秦霜自顾自上前立在了裴衍身侧,替他掸去了身上的雪粒子。
裴衡眼中眸光愈沉,负于身后的手早已蜷缩成拳。
“施主过虑了。”
清执拉开了同秦霜的距离,任由面前的这位妇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
不知何时,秦霜眼尾已然挂上了盈珠,此刻的秦霜早已褪去了皇后的厉色,呈于玉面的是无奈之情。
“衍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愿回来吗?”
“施主此言何意?”清执神色漠然,虽带笑意,然疏离之意尽显。
“当初将你弃于深山,那都是宁妃”
“施主”
清执出声打断了秦霜,他垂首轻笑,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冷淡至极。
“施主与宫中贵人的陈年旧事,不妨诉于旁人听,贫道愚钝,恐是不解其中意。”
秦霜收回了手,由着碧云扶至檀木椅上落座,秦霜转了转腕间的玉镯,叹声道:“衍儿,即便你再想同皇室撇清关系,可这终究是徒劳,你别忘了,你总有一天会坐上御座的,依陛下如今的情状,你以为还能撑多久?”
此言一出,怔愣的人却并非是清执。
而是自方才便立于一侧的裴衡。
水蓝色的袍角在他的揉搓下翻上了褶皱,他双眸紧盯着清执,手中的力道并未放松。
“衍儿,你听本宫一句劝,早些回来可好?”
室内暖色生香,立于暖阁正中的男子眸含浅笑,烛火扑落在他如玉的面色上,渡了一层柔光。
他轻启唇瓣,朗声如初。
“施主当真是说笑了,贫道生于玄都观,长于玄都观,此处便是贫道的居所。”
“贫道”
清执羽睫微颤,清隽冷列的面容让人窥不准心中意。
“贫道哪儿也不去。”
“他算什么东西?”
“想做天下之主就能做天下之主了?”
裴衡将手中石砚掀倒在地,扑洒的墨色在青石地上流窜。
“殿下息怒,万不可为了此等小事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啊。”
李常得上前拾掇了一番,才将泼墨拭去。
“息怒?这要本王如何息怒?”
“是,本王与他都是皇后膝下之子,可他少时便居于道观,早就远离了朝政,更何况,这一个月都是本王在监国,处理政事。”
“今日原是来道观拜见父皇,后又去给母后请安,谁知到了客堂,母后竟将我晾在一旁,只顾着劝他早些回宫,且本王瞧着,母后正打算将柔嘉许给清执呢!。”
裴衡右手撑在案桌之上,铺陈开来的宣纸被他揉碎,落了一地的纸屑。
“他回宫?那这些年本王的一番汲汲营营就是在为他铺路了?”
裴衡心中似有一簇幽火腾然,却又无可奈何,他皱眉看向李常得:“去,将姬玉叫来。”
李常得微怔片刻,试探着出声:“殿下,如今咱们在玄都观,姬玉姑娘自是在王府,奴才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啊。”
裴衡一顿,面上的怒色愈甚。
他倒是忘了自己身在道观,藏匿于深山之中,哪里会有温香软玉?
“罢了。”
“你且退下吧。”
眼见裴衡松了口,李常得忙跪拜谢恩,打算从正门退去,只是这左脚将将垮出去了一半儿,却又收了回来。
“慢着。”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裴衡瘫坐在太师椅上,脑海中竟浮现了一道倩影。
“你可知那阮美人?”
李常得凝神而思:“听说过,但这位阮美人只是个冲喜美人罢了,左不过是个没什么权势的,也没几个人记得。”
李常得说完才发觉不对劲。
将才裴衡是在让他寻姬玉,姬玉是裴衡的侍妾,如今姬玉不在身边,裴衡却问起了阮美人?
李常得目露慌色,却不敢多言。
“阮美人啊”
裴衡的右手搭在一旁的宣纸上,他眼眸微眯,轻而一笑,手中摩挲的触感像是擦过了今日那人的衣袍。
“的确是如其人一般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