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陈奶娘的声音犹言在耳。
陈锦书捧着肚子蜷缩在墙角,冰冷肮脏的监牢,横行的蛇虫鼠蚁,人头将落的明日,这就是她的好日子吗?
一种空落落的茫然席卷全身,陈锦书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一步。奶娘总是说她天生福命,总能够逢凶化吉,说的她自己都信了。
一次次的绝望,又一次次的柳暗花明,她以为自己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可好像不能了。明日她就将被送上法场,谁还能来救她?
陈锦书闭上眼,止不住的颤抖。恍恍惚惚之间,她又听见了陈奶娘的声音。
“夫人,陆嘉宁病死了呢。”陈奶娘轻蔑地撇了撇嘴,“老天有眼,收走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陈锦书’怅然一叹:“奶娘你别这样,她也是个可怜人。”
“都是她自己作的。”陈奶娘嗤之以鼻,见‘陈锦书’面露不悦才讪讪闭上嘴。
陆嘉宁死了,没有所谓的善水,更没有人揭露种种不堪。
那些秘密随着陆嘉宁一起埋进土里。
‘陈锦书’和陆霆幸福快乐地生儿育女,是京城出了名的神仙眷侣。
然而彷佛冥冥之中天注定,命运拐了个弯后又走上了相似的道路。
即使没有了善水的咄咄逼人,新帝依然情难自禁把‘陈锦书弄进了后宫,椒房独宠。
君臣离心,佞臣趁虚而入,朝纲逐渐混乱,忠臣良将惨遭迫害,豺狼当道。
三年后,晋王还是反了,这一次晋王身边没了善水,他不再如有神助以摧枯拉朽之势打下江山,而是和朝廷之间互有胜负,其他藩王浑水摸鱼,也纷纷举起反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在这样的乱局下,卧薪尝胆的陆霆发动宫变,乱刀砍死了皇帝,立‘陈锦书’生的小皇子为帝,‘陈锦书’再一次回到了陆霆怀里。
可就在一年后,陆霆被陆榆阳设伏诛杀,陆榆阳代替陆霆执掌大权,并且强占了‘陈锦书’这位继母。
如是过了两年,梁王攻下京城,不忍诛杀‘陈锦书’,便金屋藏娇,后又堂而皇之收入后宫封为贵妃。
再后来,梁王败了,赵王胜了,赵王依然不忍杀‘陈锦书’。
皇宫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唯有‘陈锦书’依然留在皇宫之内。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陈锦书’。
直到晋王攻下京城,没有好奇去见一见艳名远扬的‘陈锦书’,而是直接下令处死,同样是斩首示众。
缩在墙角的陈锦书蓦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身首异处的剧痛还清晰刻在身体内,痛到她全身痉挛,她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彷佛这样就能减轻那种身首分离的痛苦和恐惧。
是梦吗?
她怎么会做这样荒诞的梦?
不仅梦见陆嘉宁死了,还梦见自己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就像陆嘉宁说的那般,哪个男人能给她权势地位她就爱谁。
不,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陈锦书连连摇头否认,都是陆嘉宁胡言乱语恶意揣测,她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氏,上路吧。”狱卒打开牢门,冷冷看着失魂落魄的陈锦书。
恐惧升腾而起,陈锦书勃然色变,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可她背后是冰冷僵硬的墙壁,根本退无可退。惊恐欲绝的陈锦书目眦尽裂,她已经尝过身首分离的痛苦,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但是,这并不由她决定。
惊恐万状的陈锦书被狱卒强行拖出牢房,塞进囚车,一路游街到刑场,两边的百姓指指点点唾骂不止,这一幕幕熟悉到可怕,一时之间,陈锦书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陈锦书看见人群中的善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不是梦,梦里没有陆嘉宁,陆嘉宁早已经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这是现实!
可现实里的她,依然难逃梦里的结局——身首异处。
梦里梦外,无论有没有陆嘉宁,她都将被当众斩首,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巨大的悲哀和讽刺灭顶而来,陈锦书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