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爷。”
墨君泽在一片混沌中浮浮沉沉,一会儿感觉身体轻盈,飘在高空看尽了苍山雪融,一会儿又堕入刺骨的忘川河中被百鬼撕咬。
许多画面从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从儿时的两小无猜到刑场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躯体,再到城破时遍地残尸中的那张神鬼面具。
最终,停止在一处滔天火浪的寝殿中。
“王爷。”
一声未应,来人又叫了一声。
一瞬间烈火、冰河、苍山都汇聚在一起扭曲成漩涡,墨君泽向着漩涡中心极速落下,耳边风声雨声雷鸣声似要震破耳鼓!
他骤然睁开眼睛,哗啦一声从水中坐起,胸口像突然梗了一口气喘不上来,止不住便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王爷!”纱帘外的人惊呼一声,掀帘冲了进来。
墨君泽咳的全身颤抖,感觉有人塞了杯热茶在手里,又感觉一只手掌贴在他背上,缓缓的渡了内力助他调息。
他咳了好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此时头昏脑胀,意识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凭着本能将茶水喝了下去,又坐着喘了一会儿,才恍惚的想起去看身后的人。
“……舒熠?”
说完话他自己先愣住了。
他能说话了?
舒熠不是死了吗?当时他护在自己身前,被神鬼将军一箭穿心。
舒熠见他脸色苍白,一头冷汗,不免担忧的问:“王爷,你可是哪里不舒服?秋夜微凉,你不应该在温泉泡太久。”
温泉……?
他不是在冷宫吗?
墨君泽此刻还不清醒,耳中嗡鸣声不断,眼前一切都还在天旋地转。
他靠在池边,手撑着头紧闭双眼,眉头都蹙在了一起,很是难受的样子。
舒熠见他如此,也不敢打扰,只蹲在一边守候。
过了许久,耳中才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听见细细的流水声。
墨君泽睁眼环顾四周。
此处假山环绕绿树林立,曲径通幽处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浴池,池中温泉潺潺引入,热雾升腾。四处已点起宫灯,将小院照的温暖明亮。
自己此刻正坐在池中,被温热的池水浸泡着。
这是自己辰王府中的温泉别院。
怎么回事?
他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做了个梦?
不,绝对不是做梦。
自己经历的所有痛楚那般真实,所有事件的时间细节都如此完整,那些道道鞭伤的皮开肉绽,手脚残废的绝望,毒药灼烧的剧痛都如此清晰,怎么可能是南柯一梦?
他看着池边几案上的茶盏,舒熠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以为他还要喝水,立马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抖着手接过杯子握在手中,也不喝,只是慢慢用力的握着,感受杯中的温度传到掌心。
他的手还好好的,没有被挑去手筋,还可以拿东西也可以用力。
……自己怎么活过来了?
这个时候舒熠也还活着。
他有点急切的问舒熠:“今年,今年是哪一年?”
舒熠愣了一下,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他向来对主子是有问必答的。
“今年是承安三十年。”
承安三十年……两年前?
墨君泽一时茫然无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
他慢慢靠回池壁,垂头默然整理思绪,过了许久之后,才终于接受了自己重新活过来的事实。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舒熠见他脸上毫无血色,有点担心:“王爷,需要我把府医叫过来为你看看吗?”
墨君泽摆手示意不用,转身放杯子时才注意到舒熠周身杀戮气息还未散尽,黑衣劲装上全是大片暗红血渍。
“你这是……”
怕身上的血腥味让他难受,舒熠退了两步才回禀:“工坊的人都解决干净了,知道你身份的,我一个没留。”
工坊……?
是了,墨君泽这才想起,这时候正是自己暗中的工坊被太子查出来的时候。
不过他此时头还有点混乱,暂时没精力管工坊的事,只点了点头。
舒熠见他手撑着头不太舒服的样子,说:“王爷,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去城门迎接使团。”
墨君泽闻言一怔:“什么使团?”
“……东丹三王子的使团啊。”舒熠也有点莫名,此等大事一直是王爷负责的,怎么他好像突然不记得了?
墨君泽愣怔,内心震动,面上勉强压住。
上一世东丹三王子的使团明明是第二年的春季才来的,这一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为什么不一样了?
墨君泽假意头痛的按着额角,作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最近太忙了,又逢变天有点不舒服,一时还没太清醒……”
舒熠又禀报道:“刚才国子监祭酒大人将最后确定的迎使名册送过来了。”
“国子监?”墨君泽更加茫然地看着舒熠,“迎接使团是鸿胪寺和礼部的事儿,跟国子监有什么关系?”
舒熠抬眼,拧着眉担忧的观察他。
他家王爷这是病得不轻啊……
“这次东丹的三王子和小公主为游学而来,要在大黎入国子监学习一年,所以你才说让国子监那边的人也一起去迎接使团的。”
墨君泽瞳孔剧颤。
完全不一样了!
上一世东丹三王子在第二年上元节为了两国通商纳税之事而来,只三王子一人,待了几日便回去了。
而这一世却连小公主也来了,并且还要游学拜访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