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灵是最先被找到的。
她被扔在了距离欢喜娘娘庙不远的地方, 比起江月蝶,慕容灵身上的束缚更紧了一些,多亏她自幼习得“破空法诀”, 解开束缚的动作很快。
慕容灵体质奇特,对这些妖鬼之流最是敏感, 此处的欢喜娘娘庙让她极为不适。
微风吹拂, 好似有人在耳边嬉笑,分明是秋末时节,却好似盛夏般的灼热。
离开前, 慕容灵情不自禁的转过身, 遥遥望了一眼那传说中的“欢喜娘娘庙”。
远处枝叶横生交错,唯有那一座庙宇伫立, 本该是宝相森严的地方,此刻却若深渊巨口, 迫不及待地要将所有人吞噬。
只一眼, 慕容灵就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顾不得传信给楚越宣,在确定没有江月蝶的踪迹后, 慕容灵立即远离了那神鬼莫测的寺庙,又循着太阳不停地往东走, 这才遇见了来找她的楚越宣等人。
看见慕容灵身影的那一刻, 楚越宣自然是极其欣喜的, 只是还不等这股喜悦蔓延, 他就发现了不对。
“阿雪, 江小姐没与你一起吗?”
慕容灵疲惫不堪地靠在了楚越宣的身上,喘着气:“我将这里都找遍了,一直都没见到她!”
楚越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韩风眠听见这话身体一抖, 下意识看向了温敛故。
温敛故面上仍带着柔和的笑意,像是没有听见慕容灵的话。
残阳即将落下,晚风猎猎,衣袂蹁跹好似要羽化登仙。
很是如梦似幻的一幕,只是在瞧见了温敛故先前所做之事后,没有人再会将他当做一个翩翩公子。
温敛故侧过头:“果然如此。”
他的声音中甚至还含着笑意,不见半分急躁。
可是江小姐到现在都没找到,温公子怎么能半点也不急呀?
慕容灵心中顿时腾起一股不满来,她刚想开口,眼尾却扫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白容秋,和白家的人。
慕容灵大致数了数,不算白容秋的话,白家来了八个人,其中一位还是白家的大长老。
真是好大的阵仗。
慕容灵冷笑,怕是今日又要“赔礼道歉”,最后“小事化了”了。
“……其实原先不止这几个。”
韩风眠靠在楚越宣旁边,见慕容灵脸色转冷,压低了嗓音偷偷摸摸地透露:“只是温公子说数字不好,硬生生把人减到了九个。”
他是隐约知道慕容灵身份的,不介意在此刻卖个好。
慕容灵怔住。
至于怎么减的,韩风眠虽然没说,她倒也能猜到。
……没想到温敛故竟然这么着急,看来先前是她错怪了。
慕容灵默然了一瞬,不等开口,就听“扑通”一声膝盖着地的巨响,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慕容灵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又被眼前的情景再次吓了一跳。
白容秋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刚才的声音就是她膝盖锄地发出来的声音。
这位仗着家世四处行凶的大小姐满脸泪痕,鬓发散乱,双手被缚在了身后,额头上一片血迹。
再也看不出原先的趾高气昂,和将他人扔入绝境之中的狠辣。
慕容灵默默移开了目光。
心头一阵憋屈。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手段,想必下一刻她就会嚷嚷着“不知情”,而后楚越宣就会让人将她送回白家处置吧?
白容秋哭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和大长老说,不想在看见她们——我什么也没做!”
嗓音极其尖锐,往日里的矫情做作全消,也全然顾不得那所谓的“世家大小姐”的风雅。
白容秋还在推卸责任,不见半分歉意。
慕容灵听得心头火起:“你不知道?!白家人让那几个捉妖卫把我们绑走,又扔到满是妖物、荒郊野外的地方,你身为白家大小姐,现在和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怒气横生,说完后才发现全部人都在看她。
楚越宣深深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揉了揉慕容灵的脑袋,看向了温敛故:“师弟——”
“说得好。”
温敛故微微笑了起来,手中折扇轻摇,数道灵力以常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四散,鲜血喷洒,又是五名白家人重重倒下。
他们甚至连惊叫都没有,就已尸首分离。
再无声息。
白容秋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在白家仆从的鲜血溅到她脸上时,白容秋终于怕了。
她不想死。
不用怕的,白容秋安慰自己,无非是几个低贱的平民罢了,姓温的也只会用他们出气。
她可是白家大小姐啊!这人不敢……这人一定不敢……
另一边,楚越宣没有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喉咙,他拧起眉目,却没有阻拦温敛故动手。
这时候越是阻拦,越适得其反。
“江小姐还没找到。”楚越宣深深叹了口气,“还需要留几个白家人。”
温敛故颔首,目光划过再次在场所有人,随后落在了韩风眠身上。
韩风眠浑身一激灵:“快了!就快了!”
先前那些捉妖卫中,还有三个能动,也不知温敛故用了什么法子,这三人伤势竟然好了一点,虽然四肢有些僵硬,可到底是能活动了。
温敛故随手点了个方向,让他们去那边找人。
不知为何,他偏自己不去。
韩风眠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冷汗顺着他的侧脸滑落,身上的伤还未好全,隐隐作痛。
就在韩风眠几乎要坚持不住时,一声马蹄嘶鸣传来,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用他们开口,那白家的长老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头:“是这辆!就是这辆马车!”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韩风眠也是,他抚了抚胸口,还不等上前迎接,就发现温敛故的神情变得古怪。
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不等韩风眠开口,他的同僚就已经掀开了车门。
空无一人,倒是不知为何,散了一地的花生米。
晚风轻拂,温敛故唇边的笑意淡去。
“……只、只找到了这个。”
一个捉妖卫上前,勉强着双手将那东西递了过去。
韩风眠认得他,这人仗着家世好,往日在最喜欢用鼻子看人,此时在温敛故面前,倒是大气都不敢喘。
一直噙着笑意的温敛故终于没再笑了。
半点残阳落在了他雪白的衣袖上,好似鲜血散开。
楚越宣认出来,那是一把匕首,温敛故从小就贴身存放的匕首,后来师父掌门认为不够风雅,有碍君子之道,把温敛故的匕首换成了折扇。
只是此物……为何会在马车上?
楚越宣心中划过一个想法,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师弟竟然连这个都给了江小姐?
楚越宣是知道这东西对温敛故的重要的,小师弟云穆当年想要这匕首,众目睽睽之下,差点被温敛故断了手……
一声短促的笑打断了楚越宣的思路,他心神有一瞬的分离,随后暗道不妙,刚想要出手,却又晚了一步。
鲜血喷洒间,在场的白家人只剩下了大长老和白容秋。
温敛故笑吟吟地看着众人惊恐的神情。
还是不够痛快。
他敛起了眉目之间的笑意,摩挲了一下匕首。
往日里,只要温敛故不痛快,他就会杀人。
只要这些令人厌烦的蠢物消失,温敛故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而今日从发现江月蝶被掳走时,温敛故就不痛快得很,可是他杀了这些人,心中却愈发的不痛快了。
“温敛故!你不能杀了我!”
白容秋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是对着温敛故尖叫起来,“我是白家大小姐!你要是杀了我,白家定然不会放过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