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脖子上,隐隐有鳞片出现。
他也是妖族。
少年似乎并未察觉白小怜打量的目光,垂眸揉了揉怀中的血团,仔细地手指抹去了血团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脏污,语气温柔:“她叫小九,是我的。”
‘是我的’什么?
白小怜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后续,才恍然少年已经把话说完了。
少年擦得仔细,白小怜隐约看到了血团白色的皮毛,和本该竖起的耳朵。
是一只兔子。
但是已经死了。
死的还很惨。
想起少年伸手时,露出的那一截遍布伤痕的手腕。
白小怜不由道:“它是被那群人打死的么?”
“她没有死。”少年语气轻柔,白小怜却从中听出了一股疯狂的偏执,“她会一直陪着我的。”
死得都不能再死了,还怎么陪?
白小怜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对方周身妖气愈发可怖,立即狗腿道:“您说对。”
算了算了,她是理智的大妖,不能和小辈里的疯子计较。
少年一下笑弯了眉眼,原先还凶残无比的少年,似是被她的话轻易讨好到。
配合那双不见底的眼,何止恐怖二字。
白小怜不想深究其中缘由,她背后冷汗津津,属于妖族的直觉告诉她应该快跑。然而又因开蒙时生长于佛寺之中,被佛子教导过,白小怜天性悲悯,不喜杀戮。
于是白小怜试图阻拦。
嗯,不仅没拦住,后来还被一起打了。
……
回忆起这段压在心底许久的往事,白小怜隐约觉得身上更疼了。
当年啊,真是被打怕了。
还是被小辈压着打,若是传出去,她不如找个水池溺死算了。
“温公子的生死观……有些独特。”白小怜纠结道,“他似乎认并不太把死亡当一回事。”
当年动手割断那些人的喉咙时,他还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些什么,神情很是惋惜。
他认为,平静从容的死亡当做是给予一个人的恩赐。
卡着时间动的手,然后就被长老们带走了。
可是不对啊,白小怜盯着江月蝶瞧了又瞧。
按照那位对这只小蝴蝶的喜欢程度,不该早就动手了么?
该死的好奇心又生了出来,本已打算不提往事的白小怜又没忍住,低声好奇道:“他在你面前杀过人么?”
难道是终于遇上了心爱之人,所以可以压制本性?
这个问题问得好。
江月蝶想了一下,除去地牢里那次她没看清,剩下的时候,温敛故好像确实没怎么动手。
反而……
“我在他面前动手的次数比较多。”江月蝶诚实道。
白小怜脸皮抽了抽,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月蝶,怀疑道:“就你?”
江月蝶:“……你别看不起人啊!”想起之前的事,她有些膨胀,骄傲地挺起胸:“有时候他下不了手,就是我上的!”
白小怜深刻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温敛故会下不了手?
呵呵,这要是真的,她立刻把她珍藏的那些百花留仙裙全部烧了!
江月蝶沉吟片刻:“不过……”
沉溺腹诽的白小怜听见了关键词,立刻抬起头:“不过什么?”
“他没杀过人,但是杀过鱼。”
说起鱼,江月蝶拧起眉头,又想吐槽了。
“这人烤得鱼居然是甜的。”
想起树林里温敛故气人的样子,江月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白小怜先前的话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白小怜的肩,表示认同:“我懂了你之前的话了,他有的时候确实怪气人的。”
“……不、你不懂。”
无形之秀,最为致命。
白小怜麻木地抬起头:“你们两个天生一对,信我,真的。”
话题怎么忽然又跳到了这里?
江月蝶早已放弃了辩驳的心,刚要说些什么调侃回去,心中忽然一动。
她转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下意识道:“温敛故?”
怎么可能是温敛故?他隐匿功夫极好,连自己都看不出来,哪能被江月蝶一个凡人发现?
白小怜刚要嘲笑一下江月蝶,下一秒就见那抹雪似的白色出现在外,眉目含笑地对着江月蝶的方向微微颔首。
“嗯,我回来了。”
白小怜:“……”
罢了,她认输。
温敛故不止一个人回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浑身狼狈的人。
等看清那人的模样后,轮到白小怜不淡定了。
“韩风眠?”她快步走到被温敛故仍在地上的韩风眠身边,惊讶道,“你终于被人当街套麻袋啦?”
韩风眠:“……”
他看向已经洗完手开始和江月蝶一起吃点心的温敛故,头一次对他升起了羡慕。
人比人,气死人。
确认对方只是狼狈,但并无大碍后,白小怜放下心来。
四人难得平和的凑在一起,听韩风眠说起了来意。
原来当日他和楚越宣、慕容灵顺着温敛故给的线索追出去,却被对方困住。
江月蝶惊讶:“那火狐精魄这么厉害?”
先前听温敛故提起火狐时轻描淡写的口吻,给了江月蝶错觉,她还以为那火狐不过尔尔,没什么厉害。
没想到居然连楚越宣和慕容灵,还外加了一个韩风眠都捉不住?
江月蝶不免紧张起来:“那安雪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受伤严重么?”
死亡她到不担心,毕竟是支撑此方天地的男女主。
但是受伤也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
韩风眠面色古怪:“没有受伤。”
他解释道,那庙周围不知是个什么阵法,只困住他们,却并不伤人。
前进就困,后退就放,也不知是个什么路数。
楚越宣和慕容灵之所以不退,是那火狐精魄溜走,所以几人计划了一下,让韩风眠回来通风报信。
当然,韩风眠没说,楚越宣的原话是:“我师弟最擅阵法,韩兄弟可将他请来帮忙。”
在见识过温敛故杀白家人的手段后,韩风眠总是有些发憷的。
不太敢直接提。
想起温敛故那日消散在风中的,韩风眠默了默,转向了江月蝶:“江小姐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嗯?
第一个问到的人居然是她???
江月蝶错愕地抬起头,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向了韩风眠,又看向了温敛故,最后目光落在了韩风眠身上,真诚发问:“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温公子’说成了‘江小姐’?”
除此之外,江月蝶再找不到理由,韩风眠竟然会放弃温敛故,选择第一个问她。
手被人扯了一下,熟悉的焚香笼罩在腕上。
清清冷冷,动手却小心又温柔。
江月蝶皮肤敏感,凡是有抓挠都会留下痕迹,温敛故虽然总爱扣住她手腕,动作却很轻柔,最近一次都没有将她弄疼过。
不过好像有一次……
江月蝶眼神迷茫起来,模糊的画面飞速闪过。
更具体的,她却想不起来了。
手腕又被人拉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钻入,江月蝶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十指紧扣。
这种毫无缝隙的扣法……
江月蝶只能说,她再也不怀疑温敛故的本体是蛇了。
被他扣住手指时,江月蝶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是自己被蛇缠绕在身上,紧紧地锢住了腰,头在她的颈窝处轻蹭,时不时用带着密密倒刺舔舐她的脖颈……
江月蝶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
乱想什么呢。
见江月蝶将目光转回了他的身上,温敛故抿出了一抹浅笑:“你想去么?”
江月蝶立即点了点头。
温敛故道:“那我们便去看看。”
从开口到坐下决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韩风眠几乎有些傻眼。
趁着两人起身时,他凑到了白小怜身边:“温公子近几日心情都很好么?”
不然怎么能这么顺利?
白小怜睨了他一眼,心中有所猜测:“大概是进门时,听见了我对江小姐说的话。”
韩风眠好奇得抓心挠肝:“你说了什么?”
这么有用,他要赶紧学啊!
“你这张嘴还是算了吧。”白小怜啧了几声,高深莫测地瞥了韩风眠一眼,“总而言之,你该给我磕个头。”
说完后她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徒留韩风眠一人呆愣在原地苦思冥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哎,我说你走那么块干嘛——白小怜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