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她也像他一样睡得晚、起得早,但白天有空,累极了就会睡一会儿,今日白天也睡过,所以现在又睡不着。
待他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她便悄悄睁开眼,在微弱的夜灯光芒下看他的脸。
她不太记得当初他还是世子爷时的样子了,只是觉得,似乎和现在有很大差别。
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更有少年气,也不多言,但只是微有些清冷的样子,并不像现在这么满身威严。
算下来,离侯府出事、他父亲惨死也不到两年时间,他在一夜间从世子爷成为撑起整个侯府的侯爷,心里还会悲伤吗?会觉得朝中凶险吗?
与昌王这样身份的人相对,心中会害怕吗?
也许是闲得无聊,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些,但这答案,她怕是这辈子都很难知道。
昌王入狱七天后,正好是聂蓉母亲温氏的生辰,她有些日子没见到母亲,一早和严辞说了声,想回去看看。
说这些时,她还有些忐忑,怕严辞觉得自己在没日没夜地办着昌王的案子,而她却想着回娘家玩,让他不高兴,没想到他却顺□□待:“库房里有只鎏金观音像,让小陶拿了给你送去母亲吧,若他们问起,就说我正办案子,实在抽不出空。”
聂蓉本就惊喜,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感激,连忙替母亲向他道谢。
要出门时,严辞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那里有一只小紫檀狼毫,用不上,也一并让小陶拿了给你,去给你弟弟,就当勉励他好好读书。”
听到这话,聂蓉更是欢喜,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连忙给他整头冠,一路送他出了院子。
弟弟当然不缺笔,一个普通的书院学子,也不要用紫檀这样贵重的笔,但严辞还送他,也就是知道弟弟找她借钱,所以让他拿着这样一只笔,时刻彰显著自己不凡的身份,这样也没人会轻看他了。
备好东西,聂蓉就回了聂家,经过城中一家糕点铺去买几盒糕点,马车停在路边,正好听到茶肆间两人在讨论昌王。
一人说,昌王这事蹊跷,竟毫无征兆就进了诏狱,而且据说是凶多吉少。
一人说,御史台权力太大了,区区一个言官,竟能掌管诏狱和大理寺,还能调动数百侍卫,盛极必衰,某人不会有好下场。
聂蓉听得又替严辞委屈,又心惊胆战,恨不能下车去和那两人辩论一番,但这样的心思也只能想想,不可能真做出来。
直到回娘家,她心情才好一些,姐姐大哥二哥也在,这一次却是对她恭敬了许多,到她将严辞那尊鎏金观音像拿出来,那金光灿灿、雍容华贵的雕像更是让众人惊叹,如此大手笔,自然也没人敢说严辞没亲自来。
更何况,聂谦与聂长文本就知道昌王下狱全是严辞一手操纵,如今他正奉皇命查着昌王的案子,当然不可能抽出空来。
同母亲一起坐了一会儿,聂蓉将弟弟聂长博叫到一旁,拿出那只小紫檀狼毫来。
笔用一只黑漆小木匣装着,她将木匣打开,柔声笑道:“这是你姐夫专程拿出来送给你的,说要你好好读书,早日高中。”说着,将笔匣给他。
聂长博却没接,脸带不屑道:“姐姐拿回去吧,我不要他的东西。”
聂蓉一惊,连忙问:“为什么?”
聂长博正色看她:“姐姐,你不知道他最近做了什么吗?昌王殿下仁德明义,体恤百姓,他严辞竟以莫须有罪名诬告昌王意欲谋反,刑讯逼供,捏造罪证,这等阴狠恶毒、残害忠良之人,我不要他的东西!”
聂蓉又惊又怒,被他气得梗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半天才忍着那口气问他:“你从哪里知道昌王仁德明义,体恤百姓的?”
聂长博振声道:“日前洪灾时,他曾亲自施粥给百姓,而且上次在揽月楼我亲眼见过他,谦恭有礼,丝毫没有皇亲贵胄的架子,还在题诗壁上题了诗,极有才华!”
“揽月楼?你可知他那日在揽月楼……”想起严辞的话,聂蓉终究是忍了下来,看着聂长博愤声道:“我只告诉你,若没有侯爷,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你要觉得他大奸大恶,不屑与他摊上关系,那就从墨阳书院退学,别受他半点恩惠!至于我这个姐姐,既是他的夫人,肯定与他是一家的,你也别来往了,免得污了你以后的官名!”说着就拿了那只笔转身离开,聂长博在后面唤她,她也不想理睬。
回去路上,独自坐在马车内,想到弟弟那番义正辞严的话,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既为自己气,又为严辞气。
严辞是他姐夫,一力将他送进墨阳书院,而那个昌王呢?在他面前题了句诗而已,他竟然就分不清忠贞善恶,怪严辞残害忠良!
昌王那样的人,也配叫忠良?
聂蓉暗恨自己当时没朝弟弟“呸”一声。
转念一样,连她亲弟弟都这样,那其他人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