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怜笑了,却捡了几样姜宝鸾素日爱吃的吃食放到她面前。
“你从小就爱吃这些甜腻腻的,大了之后倒不大见你贪嘴。”姜怜说。
姜宝鸾摇了摇头,抬眸间满是疲倦:“我和陛下吵了一架。”
“若天下所有人都是一个样,那也未免太无趣了些,”姜怜坐到姜宝鸾身边,为她整了整头上的发钗,“有本宫这样的公主,也有你这样的公主,还有静徽,她也和我们不同,要怎样才算是一个好公主呢?宝鸾,你说呢?”
想起昨夜姜昀对她说的那些话,姜宝鸾止不住地鼻尖发酸,恰好一阵风吹来,她略抬了抬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是被沙子给迷了眼。
姜怜道:“他是陛下,我们做臣子的不该妄议他的话,但是姑母觉得,你从前也并没做错什么,若换了是姑母自己,也换到十五六岁那个年纪,也会想活下去的。贞洁对于女子来说或许重要,但没有什么是比命更要紧的东西了,宝鸾,你自小是个聪明孩子,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姜宝鸾原本有些迷茫的双眼瞪了瞪,惊道:“姑母,你怎会知道这些?”
姜怜笑着把她搂到怀里:“可别瞎说,姑母只知道享乐,可没什么眼线放到宫里去,只是看你的模样,才想想陛下的为人与近日所为,他自小也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连日来谢珩已让姜宝鸾疲惫不堪,再加上谢谨成受伤,徐太后和姜昀又各有所想,姜宝鸾已是精疲力尽,姜怜的怀里又香又软,还像抱个孩子那样抱着她,姜宝鸾吸了吸鼻子,闭上双眼。
姜怜说的道理,其实姜宝鸾自己不是不明白,但压在自己心里想着,和别人说出来开解她,却是大有不同。
“什么贞洁,什么尊严,若你当初真的犯了傻,我们可就见不到你了,你且想一想,光是本宫和你的母后,为了你怕是都要哭死了。”姜怜轻轻地拍着姜宝鸾的肩膀,“这一回来,不光是你一个,如今还多了一个孩子,粉团团一个,本宫喜爱你,自然也喜爱你的孩子,倒还乐得他日日在眼前呆着,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只是这话你母后听不得,知道了未免责怪本宫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便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这个做母亲的确实是心疼你的,这点上你也不必埋怨你母后,她亦有说不出的苦,只会比你更难受。”
“嗯……”姜宝鸾只应了一声,还没说什么,便已带了哭腔。
“可是……阿弟,阿弟他……”姜宝鸾哽咽了几回,才把话说出来,“赐婚先放一边,谢珩总不至于强娶,可是阿弟却说殊明哥哥他回不来了……”
闻言,饶是姜怜也是面色一沉,低声道:“大魏还有什么可用之人,这次的叛乱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一个昭宁侯还忠心罢了,这……”
姜宝鸾伏倒在姜怜膝上,牙关紧咬着,想说什么,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姜怜沉吟片刻,忽然皱眉问道:“宝鸾,你其实已经知道法子了是不是?”
“阿弟他下了令,京中不会有人再敢违逆他的意思,朝廷也再没有多余的兵马了。”姜宝鸾抬手把快要从眼角坠落的眼泪擦去,“只有他,我能见到,手上也有兵。”
“可是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件险事,无异于明晃晃地同朝廷作对,那人又是容殊明,他未必肯听你的。”
“我不能看殊明哥哥就这么被害了,我想去试一试。”
姜怜很快便悠悠叹了口气,说:“宝鸾,只要你想清楚了,那便去做罢,姑母不会拦你,哪怕日后万一真的有了什么事,你也不要自责,姑母也知道这事,左右姑母是陪着你的。”
姜宝鸾从她膝上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她。
姜怜伸手点了一下姜宝鸾的鼻尖,笑着说道:“国库早已空虚,当日那五百万两银子,也有本宫的私房在里面,还不少。可这些银钱最后又有多少到了百姓手里呢?这是我姜家的天下是不假,可百姓又何辜何错呢?再要是害了容殊明,却是再难有好报了。”
说到痛处,姑侄二人皆都没有再说话。
一时有照顾谢谨成的婢子过来,告诉她们谢谨成醒了,人看着倒是没事了,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哼哼唧唧。
姜宝鸾另有事情,便只能先将谢谨成放在一边,总归没有性命危险便无妨。
姜怜对她说道:“昨夜也醒来闹过一次,本宫去看了,他人睡得还迷迷糊糊的,嘴里却只说要他的一件什么小被子,许是自小带着的,不拿着便不安稳,这才闹腾的。”
姜宝鸾马上便想起了她昨日看见盖在谢谨成身上的那床像极了百衲衣的被子,只怕谢谨成就是要这个东西。
她与姜怜说了,姜怜便道:“本宫倒是这么想的,那些伺候的人都不得用,你便亲自往谢府去跑一趟,替他把这被子给拿回来。”
话到此处,姜怜的心意姜宝鸾已然明了,她起身便朝姜怜行了一礼。
她自然是要往谢珩那里去一趟的,恰好谢谨成落了东西在谢府,姜怜便替她想了这个借口出来,好让她前往谢府见谢珩时能体面一些,心里也不至于觉得自己太难堪。
“走便走了,还行什么礼?”姜怜朝姜宝鸾摆摆手,又让人去召了面首过来相陪,“本宫要乐自己的了,你快去快回,否则你那儿子怕是不肯安心睡觉休息。”
姜宝鸾到达谢府的时候已时近中午。
日头照下来却已不太猛烈,姜宝鸾这才惊觉已经快要入秋。
谢府的下人看见她来了也并不阻拦,只是往里去通传,姜宝鸾不问便知谢珩已经醒了。
她再怎么也是闺阁女子,一巴掌把人打晕也太夸张了些,更何至于打完一日都醒不过来,传出去都不知该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