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放开她,自己往里面闯去。
旋即,停了盛妙容尸身的内殿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姜宝鸾仍进去,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姜昀伏在床边哭。
“朕与她青梅竹马,她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要这么狠心,什么话都没留。”姜昀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姜宝鸾,“我们小的时候那么好,不然父皇也不会把她许给我,她却为何走得这么早……”
这一回,姜宝鸾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姜昀。
她看着烛影晃动,想必盛妙容泉下有知,也不会回答的。
死了的人眼一闭,倒也清静。
又半柱香工夫之后,大抵都听说了延福宫这里的事,六宫妃嫔都纷纷赶来,跪在外面哀泣。
姜宝鸾没有见到姜静徽的人影,想把她叫过来,可又想到她的性子执拗,得了消息都没来,硬是把她拉来也没意思,便由着她去了。
混混沌沌很快就到了天亮,姜宝鸾直感觉只是一恍神的刹那而已。
原本盛妙容的尸身灵柩要另选宫殿停放,但此时宫里也没了那么多讲究,仍是停在延福宫没有挪动。
姜宝鸾被何氏劝着回昭阳宫歇了一会儿。
昭阳宫还是和她离开前一般无二,高床软榻,但姜宝鸾只阖眼小憩着,却觉得歇不安稳了,再也没了从前的感觉。
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明宫人一个不少,却冷清清没有鲜活气了。
但熬了一夜,姜宝鸾还是渐渐进入了沉睡,毕竟睡完,她还另有要事去做。
殿外雨声泠泠,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声音,殿内所有人都静静立着,不敢去打扰姜宝鸾。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宝鸾翻了个身,灵台渐渐清明起来。
正要唤人过来梳洗装扮,一睁眼,姜宝鸾却看见徐太后正坐在床沿边看着她。
她背着光坐着,今日下雨,外面又暗,这里头没有点蜡烛,徐太后周身像是罩着灰蒙蒙一层雾。
姜宝鸾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不由撑着身子坐起,道:“母后?”
徐太后已着了一身淡银灰云纹外衫,姜宝鸾想起姜妙容已去了,这才回过神确实不是在梦中。
只见她面色沉沉地看着姜宝鸾,姜宝鸾心里已有几分明了,便也不再说话了。
徐太后终于叹了一口气,把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说:“容殊明是你让谢珩去救的?”
姜宝鸾点了点头。
徐太后的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姜宝鸾的眼神中有些责怪,又有些心疼。
“既是人已经回来了,哀家也去说过情了,皇帝不会再为难他,”她说,“宝鸾,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哀家虽宠溺你,但皇帝不仅是你的弟弟,也是大魏的皇帝,你怎可忤逆于他?”
姜宝鸾低下头,细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花纹,声音哑得不行:“母后,你以为大魏还有几天呢?若是他杀了我,日后倒干净了。”
徐太后抽泣了两声,将她抱紧在怀里搂着。
“妙容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才刚走,你又说这样的话,让哀家这颗心如何受得住呢?你弟弟如今这样,也是难的,叛军早前就到了襄州,又没了人抵抗,他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什么饮酒作乐什么宠妃相伴,不过略排解排解。”
姜宝鸾轻轻推开徐太后,冷冷说道:“是不能怪他,大魏的气数本就尽了,那些被贪了去的赈灾银子也不必追查,容殊明也活该被他猜忌,他若是真的想东山再起,那就不该抓了谢珩。”
“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是大逆不道。”徐太后捂着姜宝鸾的嘴,“只要有母后在,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姜宝鸾闭上双眼往后靠了靠。
徐太后又说:“外面时局不太平,你便别再出去了,就留在哀家身边。”
“好,”姜宝鸾应下,“只是谨成还在宫外,我先出去一趟把他安顿好。”
徐太后欲言又止,本想让她把孩子带入宫,可想起那是楚国公府的孩子,她先前又一意孤行为了女儿要杀了这个外孙,便生生把话咽下了。
“那孩子的去处你可想好了?还有你和容殊明的亲事……”
“母后,眼下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姜宝鸾打断徐太后,“走一步算一步,像是妙容走得早,未必不是好事。”
徐太后听到这话,更是肝肠寸断地难受,四年前仓惶往南边行宫逃亡已是早有预兆,没成想回来才三年,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真如姜宝鸾所说,倒是早走有早走的好了,眼睛一闭便省得看见国破家亡,到死也是皇后、太后。
她捂着帕子哭了一阵,呜呜咽咽的,也不知是为了谁哭,又说:“大抵是皇帝抓了谢珩,谢家发了狠,还没多久的工夫,听说今日外头已经把你和他的事传遍了。皇后刚没了,又出了这样丢脸的事,哀家这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