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姜宝鸾让下人捉了谢谨成去沐浴,自己却已早早收拾妥当,窝进了松松软软的被褥之中。
她这次呕了好几日的血,到底是有些伤了底子,今日不过是进了一趟宫,就感觉有些劳累,只想早些躺下休息。
如此便又想起盛妙容,人真是经不得分毫的差池,她才这般伤了一回心就差点死了,难为盛妙容那样的身子,本就只是吊着一口气,最后竟还被姜昀气得吐血而亡。
姜家亏欠盛妙容的还不清,只剩一个姜行舟是盛妙容最后的一点牵挂,眼下看来性命是无忧了,只是不知谢珩到底要什么时候把他带过来。
但是这事急也急不得,只能等着,谢珩既是答应过的,那便会做到。论理盛妙容临终前给姜宝鸾的那份恩情,却是姜宝鸾用来救谢珩的,依着谢珩的为人,不会不清楚这点道理。
姜宝鸾翻了个身正要睡去,闭着眼却听见孩童嬉笑的声音,并且由远及近。
她心中暗道不好,谢谨成过来了。
果然不过片刻,一个只穿了寝衣的孩子已经跑了过来,脸上还有水没有擦干净,这几日姜宝鸾的床被他爬惯了,他已经能随随便便爬上来了。
姜宝鸾有时也留他一起在这里睡觉,只是多个孩子睡在身边,即便有乳母和仆妇婢女,她也要常常惊醒去看他,到底是不能安寝,她每每想要狠下心肠让人把谢谨成抱到隔壁他自己那间厢房去睡,可每次都是狠不下心,不用谢谨成求着,只看他的脸便只能应了。
等他爬上来才发现谢谨成不止是脸,身上衣裳也湿了,姜宝鸾怕他着凉,连忙和乳母一起把他身上衣服扒了,又用软软的绸帕给他擦干净,被子一裹就拢进自己床上了。
谢谨成“咯咯”地笑起来,忙朝着姜宝鸾贴过来,像一只胖嘟嘟的毛毛虫。
姜宝鸾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他伸出来的胖手,装着凶狠道:“又来搅我安宁了,娘对你又不好,改日把你卖了去。”
乳母又把谢谨成平日里玩的小玩意儿都拿来床上哄他睡觉,姜宝鸾还逗着他,结果就是谢谨成许久都没有睡着,把那些布偶玩得满床都是。
要不是亲生的,按姜宝鸾素日性子,已经连人带床扔出去了。
谢珩回了府,因有事要和姜宝鸾说,便往这处过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他先是心里一紧,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等再仔细听了,这才放了心,原来大多是谢谨成的声音。
许是怕打扰姜宝鸾和谢谨成,谢珩鬼使神差地没有让下人去报,若换了平时,他却是要等里头安静了,或是让姜宝鸾穿戴齐整了出来再见的。
他一入内室,一只布老虎就飞到了他的脚下。谢珩步子一顿,先是皱了皱眉,本想绕过那只布老虎,但下一刻却是俯身拾了起来。
这时已有许多仆妇发现他来了,但一个个这会儿了倒都颇有眼力见了,一声都没吭。
姜宝鸾正盯着谢谨成盯得焦头烂额,眼看着都要亥时了,这小祖宗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反而越玩越兴奋,可是她已经很想睡了,他再不睡她就要睡着了。
如果当初生个女儿就好了,像她一定会很乖。
她只能恹恹地垂着头,一边帮着一起哄谢谨成,一边给乳母们使眼色,让她们赶紧想想办法。
冷不丁斜里一只布老虎被递进来,姜宝鸾接过之后打了个哈欠,可方才还吵闹不休的谢谨成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闭了嘴。
“怎么还不睡?”谢珩冷冷地看着谢谨成。
姜宝鸾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瞌睡烟消云散。
谢谨成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朝着姜宝鸾身边靠拢,然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他嘴里还嘟哝道:“我已经睡着了。”
但是才说完,谢珩微凉的手指已经提着谢谨成的后颈把他从被子里提溜出来了。
一看谢谨成寝衣都没穿,只穿了件肚兜,谢珩的眉蹙得更紧。
他把谢谨成重新扔回被褥之中裹住,轻斥道:“像什么样子!”
乳母连忙把他衣服拿过来,看了看谢珩的脸色,竟不敢上前,只把衣服放在谢谨成面前。
谢谨成自己爬起来,一双小瑞凤眼中已经闪着泪花,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穿。
姜宝鸾靠在床头没有动弹,更没有去帮谢谨成穿衣服。
谢谨成才三岁,离了乳母根本不会穿衣,很快就抽抽搭搭哭起来,又不敢哭得大声,谢珩这才挑了挑眉,用被子再度把他卷起来,然后让乳母将人抱走。
姜宝鸾连忙道:“等睡着了再抱回来。”
只要谢谨成在这里,谢珩就不可能留下来,也待不长。
乳母当然没有应,只点了一下头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