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成一路冲到了姜宝鸾那里,路上还有未化完的雪水,惹得乳母们连,连连惊呼,既怕谢谨成摔了又要防着自己也摔倒。
姜宝鸾正倚在榻上看书,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心里一惊,不由起身坐起,身上盖着的灰鼠皮毯子一半都滑了下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谢谨成回来。
今日谢谨成比往常要早回来很多,姜宝鸾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不知道。
他在一边看着谢谨成洗了手脸再换了衣裳,又照例问了问谢谨成今日学了些什么,谢谨成老老实实答了,不过也答得不很仔细,姜宝鸾知道孩子还太小,实在是不懂,便也不逼他,只让他自己去玩。
谢谨成玩了一会儿,很快又去拿东西吃,姜宝鸾才记起来问道:“不是才送了吃的过去,怎么又饿成这样了?”
谢谨成软乎乎地贴过来,嘴里塞了一嘴的桂花藕粉团子,说:“爹不让我吃了。”
这些倒是记得清楚。
姜宝鸾把他抱到膝上,想了片刻,对丹琴道:“你去问问食盒收回来了没?”
丹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姜宝鸾一向是从不过问这些琐事的,一个食盒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便是丢上几百个也无妨,怎么今日就眼巴巴地去要了。
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正要出门去,却又听见身后姜宝鸾叫她。
她回头去看,姜宝鸾已经拉着谢谨成的手站在那里。
“不必去了,等我换一身衣裳,我自己过去看看。”姜宝鸾道。
姜宝鸾转身往内室去挑选衣裳,樱桃似的小嘴不满地翘了翘。
她就是清楚谢珩素日都不吃那些点心,这才不备他那一份的,如今倒好,只把谢谨成打发回来,想必东西都落到了谢珩的嘴里。
抢谢谨成的东西,姜宝鸾怎么着也要去看一看。
丹琴拿了才熏好的披风给她穿上,又为姜宝鸾整了整发髻,倒多嘴问了一句:“这根碧玺花簪夫人戴了好几日了,今日换一换罢?”
姜宝鸾不由自主抬手摸了一下髻边花簪,中间的明珠颤了颤。
她低下头,好似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只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
“换来换去倒也麻烦,还得再重新梳头。”她说。
不过是换一根簪子的事被她说得这么麻烦,丹琴看出来她是不想换,便也不说什么了。
一时等妆点好了,姜宝鸾便带着裹得厚厚的谢谨成出了门。
谢谨成最喜欢跑来跑去的,姜宝鸾怕他冰天雪地地摔一跤,也紧紧拽着他不肯放。
于是他便撅起嘴有些发脾气了,小手也不怕冷似的,一路走一路去拂道边树枝,等姜宝鸾发现的时候,谢谨成的袖子已经湿了一大半。
眼见着离谢珩那边也近了,姜宝鸾便索性停下来教训谢谨成。
谢谨成对付父母长辈有不同的战术,这回任凭姜宝鸾说得口干舌燥,他也只笑嘻嘻地朝她身上贴。
姜宝鸾更不会怕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只冷着脸笑了笑,说:“反正你的袖子湿得不像样,我也不让她们给你换,一会儿去了你爹面前给他看看。”
谢谨成哼哼唧唧了两声,终于认输了。“别想再折返回去给你换,眼见着就要到了,”她说,“等到了那里再换。”
谢谨成怕被谢珩训斥,捂住眼睛又要开始哭了。
这时丹琴却朝着姜宝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旁边避一避。
姜宝鸾唯恐谢珩这里有外人出入,也不疑有他,连忙拉着谢谨成就要往旁边去。
然而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姜宝鸾转身欲看分明,而对方也明显看见了她,二人都不约而同回过头去。
容殊明还是和从前一个模样,与姜宝鸾记忆之中一模一样,仿佛是昨日才刚见过一般。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等回过头再去想,才惊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若是这么过着,一辈子也便很快就过去了。
虽是已经面对面见了,但姜宝鸾不好过去,只是她也不走,看着容殊明向她走来。
她身边跟着那么多婢女仆妇,还有谢谨成,若见了面匆匆忙忙避了,有心人看在眼里反而疑心,倒不如大大方方。
似乎就在眨眼间,人已经到了跟前,姜宝鸾牵着谢谨成往后退了一小步,朝他微微颔首浅笑。
“夫人。”容殊明行了一礼。
姜宝鸾早就抬手让他起身,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容大人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谢谨成就拉了拉她的手,又抬起头来看她。
“叫容叔叔。”姜宝鸾捏了一把谢谨成的小脸。
谢谨成已经完全忘了容殊明了,小孩子的忘性就是这样大,有时候叫人羡慕。
谢谨成叫了容殊明一声,在外人面前,他倒是很乖巧的模样。
容殊明这才道:“是殿下有请,夫人和小郎君一向可好?”
他其实过来时就已经隐隐听到姜宝鸾的声音,她总是这样,训人也仿佛带着娇嗔,是自小养出来的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