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越是往上,圈子越小,人也越少。
在被家里要求去和温见琛相亲之前,裴冬宜其实见过他一次。
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在念书,清明节和家里人一起去墓园给爷爷奶奶上坟,下来时,和另一队人擦肩而过。
走在最后的那个年轻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伞下的眉眼沉静内敛,隐约透着些疲惫,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后来这种疲惫,她曾在夜班之后的温见琛脸上见到过。
然而彼时她只是好奇,为什么来祭拜亲人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会落单一个人走在最后,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对方。
被母亲陆瑶注意到,等走完长长的台阶,才低声跟她说道:“刚才那家是温家的人,应该是来祭拜他们家走了很多年的那个大儿媳妇的。”
裴冬宜愣了一下,“……温家?哪个温家?”
“恒泰广场的温家。”母亲淡淡地解释道,“跟我们家没什么来往。”
裴冬宜倒吸一口气,何止没什么来往,在她的印象里,是根本没有来往。
母亲还在说:“走在最后的那个,是温二的儿子,也是个可怜孩子。”
裴冬宜登时好奇起来,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陆瑶犹豫了一下,换个委婉的说法,“他没有妈妈。”
没有妈妈啊,裴冬宜读学前教育,学过很多理论,每一条都在强调父母应该如何如何,一个人没有妈妈……
听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回头,石阶上早就看不到人影,清明节的霏霏细雨将整个墓园笼罩,显得分外空旷寂静。
甚至有种淡淡的凄凉。
家里的车开过来了,她准备跟着母亲上车,却忽然听到大伯母薛雅云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要是有妈,他日子就没这么清净好过了,他是个会投胎的。”
裴冬宜原本已经熄灭的八卦之魂歘一下又点燃了起来。
她想问大伯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陆瑶阻止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一副讳莫如深的语气,谁也没想到几年后他们家会跟从不来往的温家联姻,那个让她好奇的年轻男人成了她的丈夫。
大约是过了一个月,五一节之后的某个周末,同个圈子的塑料姐妹约她喝下午茶,她看在家里没什么事可做,便欣然赴约。
她们玩自拍的时候裴冬宜在吃点心,认真听她们一边修图一边说各家的八卦。
裴冬宜忽然想起清明节时遇到温家人的事来,忍不住问道:“你们知道温家的事吗?”
小姐妹们抬头看向她,似乎都有些错愕,“温家?哪个温家?”
她还没解释,项家的项芸就问:“你说的是不是温氏地产那个温家?”
“恒泰广场的温家。”裴冬宜搞不清楚温家有什么产业,便多解释一句。
项芸点点头,“那就是了,恒泰是温氏地产的产业。”
说完又问她:“你怎么对温家感兴趣了?你们家……不是跟他们不和么?”
裴冬宜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连自家的事都一头雾水,她搞混地嗯了声,“就是……清明的时候在墓园遇到,听我妈说了两句,说他家那个谁没有妈妈,有点好奇……”
项芸哦了声,“你说的是温家二房的儿子,叫温见琛的那个。”
“你认识他?”裴冬宜好奇的目光望向她。
项家跟温家是有合作的,项芸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几面,但没怎么说过话。”
裴冬宜道:“我妈说他没有妈妈,但我大伯母说他会投胎,有妈可能还没清净日子过。”
“是啊,他是私生子嘛。”项芸点头应道。
裴冬宜一愣,“……私、私生子?”
见她表情似乎很震惊,项芸惊讶地看她一眼,“是啊,这有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谁家还没私生子啊。”
说完她哦了声,继续道:“你家不算,谁不知道你们裴家出了名清净啊。”
话音刚落,另一位小姐妹笑着接道:“其实温家也还可以,大房温见善的老婆是盛家的,看着吧,背靠盛家,他爸早晚要被他踢出集团。”
语气颇为幸灾乐祸,裴冬宜觉得更听不懂了。
见她突然又变得一脸茫然,项芸好心替她解惑:“温见琛跟普通私生子不太一样的,我听我爸妈说过,他爸爸当年是没结婚就把他抱了回来,很疼他的,为了他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虽然不知道他妈妈是谁,但他在温家的地位是很稳固的,他就是温家二房唯一的继承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他跟大房的关系也很好,他是老温董和老太太带大的,温董的太太,就是温见善的妈妈,活着的时候也对他视如己出,他们家也不要求他必须读商业管理,必须进公司,所以他大学是学医的,好像……听我爸说是在容医大的第一附属医院。”
这么听来,他确实跟其他私生子不一样,裴冬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着又问:“他爸爸不结婚,老温董同意么?”
项芸道:“听说以前不同意,但后来就不管了,一是牛不喝水按不下牛头,二是也不想他受委屈,地位变得尴尬。”
裴冬宜听完还想问什么,先前接过话的那位小姐妹就笑着揶揄道:“冬宜你怎么这么关心温见琛的事,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那你可惨了,照你们家跟温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你怕是有得磨咯!”
裴冬宜愣了一下,立刻使劲摇头加摆手,连连否认,“我就是好奇而已……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