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目光里并无半点逼迫或者其他的味道,却还是让白芡感到了一点压迫感。
她一时开不了口,只好连忙摇了几下头,就怕自己万一回答得慢了,要惹得对方生气。
紧张的小表情里,带着点无辜的味道。
“那就跟我走吧。”
善良的秘书小姐姐表情纠结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自己面前走过,脑袋跟着转,紧紧地盯着邵籽之的后背。
眼见着稍走于前方的女人已经拉开了门,还是没忍住,大声冲着自己的老板说了句:“你真的不会欺负她吧?”
她也知道自己好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实在是小姑娘的表情紧张兮兮的,叫人看了难免心生怜意。
邵籽之远远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多半是因为自己好友不中听的话,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是冷峻了些。
她只字未回,伸手将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拽住,把人带出去的同时,砰的一声关门响,听得人头皮一震。
秘书小姐姐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有不识趣地再追出去。
刚才屋子里有不少人在,白芡就算有些紧张,也还能把它压制住。
现在两人出了门,走廊里空空荡荡,放眼望去,就只有自己和女人。
本就紧张的小兔子,登时就跟个被无形的手掌控的筛子似的,忍不住哆嗦起来。
配上那张楚楚可怜的动人小脸,几乎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了去。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没有想过要逃避,毕竟如果自己的认错态度不好,那么接下来她想要请求的和哥哥有关的更加重要的事,成功率绝对会大打折扣。
手腕还被女人拉着,对方大概是忘了,行走的时候,一直没有把她松开。
女人掌心微凉,她先是低头看了眼对方的手,很漂亮。
紧接着又悄悄地抬了眼,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对方不苟言笑的半张侧脸。
这让少女本就不安的心,更是往下低陷了一分。
邵籽之带着犯错的小兔子去了最顶楼的套间,她轻车熟路地用指纹锁开了门,刚带着人进到屋里,就听到对方轻颤着,抑制着内心的紧张,郑重地同自己道了声歉:“对、对不起,衣、衣服,我会赔、赔给您的。”
邵籽之闻言,抿成直线的薄唇,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些。
她偏头看向这只小兔子,冷淡的声线中,透着点仅是自知的玩味:“那么,请问你知道我的衣服是多少钱吗?”
白芡紧了紧已经被放开的手,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月薪是多少呢?”
少女犹豫了下,想起社长姐姐说的话,斟酌着撒了第一个谎:“三、三千。”
“那可惜了,应该是你赔不起的价钱。”
白芡身子一颤,晕粉的眼尾,几乎瞬间就氤氲了漂亮的桃红之色。
怎么办。
哥哥工作的事情都还没有着落,现在因为自己的失误,又惹上了这一笔可怕的债务。
小兔子越想心头越觉得慌,眼眶中逐渐成型的泪,终于顺着通红的眼尾掉落。
“不过呢,今天我心情还不错,只要你妥善把这件事处理好,那我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短短半分钟,少女已经无声落了数串的泪。
现在听见她说出如此大方的话,登时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泪眼朦胧间,看不清女人此刻的神情。
但她觉得,好像有道金色耀眼的光,撒在了对方身上。
她哽咽着道歉:“谢、谢谢您,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谢谢您。”
一只手伸来,擦拭过她水意盈盈的眼,让人觉得有点痒。
少女下意识闭上眼,听见对方微微压低声音道:“先不用急着谢,我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刚才说的?
白芡愣了愣,很快回忆起来,女人说的是,要把事情处理好,才会跟自己一笔勾销。
那么延伸出来的意思就是,如果她的处理方式并没有让人满意,自己还是得赔钱。
少女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把人的衣服弄脏过。
倒是之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经历过一次。
当时她和好友在食堂里排队,因为周围人实在太多了,一个学妹没拿稳餐盘,上头放着的汤碗,就这么不小心地摔在了她身上。
里头的汤便全都撒了出来,好在液体已经快凉透了,并没有给人造成伤害。
小学妹当时立刻诚恳地道了歉,白芡笑着表示没事,便婉拒了对方想替自己洗衣服的认错方法,自己回到宿舍,把衣服给洗了。
时隔一年,她却成了那个闯祸的人。
女人的衣服肯定不便宜,单是口头道歉的话,那自然不够,可是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白芡让冷静下来,脑中白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看着女人,漂亮的脸上,含着叫人不忍拒绝的期待之意。
“那我帮您把它洗干净,这样可以吗?”
从未笑过的女人,破天荒地在她面前弯了唇:“什么东西可以洗去红酒渍,你知道吗?”
她被对方此刻的神情惊艳到,很快回过神,斟酌着问:“洗、洗衣液?”
“或许吧,我没试过,你想试试吗?”
——试试就逝世。
这句经常在网上出现的流行语,猛地钻进了少女的脑子里。
白芡连忙摇了下头。
她本来就一只脚陷入泥坑里了,现在都还在想办法把它拔/出来,要是因为用了不规范的清洗方式而把衣服毁得更彻底,那肯定两只脚就都陷进去了。
“既然如此,你想不出弥补的办法了,是吧?”
白芡想摇头,但是她这会儿脑子有点乱,倒是真的想不出办法。
在女人冷静的注视下,只好磕磕巴巴地回答:“对、对不起。”
“那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嗯?”
女人随意往床边一坐,冲着有些困惑的小姑娘勾了勾手:“衣服是你弄脏的,由你亲手帮我换掉,这不过分吧?”
她此刻的形态,撇去了刚才在包厢里时的冷然,倒是多了几分看着无害的慵懒味道。
嗓音低低,尾调缱/绻,像是猫的尾巴在人心尖撩拨而过,一下子将人不安的情绪抚平了不少。
少女受了点影响,绷紧的神经松了一些,一句忘了过脑的询问,就这么抛出了口。
“那我帮您把衣服换上的话,您就可以原谅我了吗?”
话音一落,小兔子自己就先恨不得能咬断自己的舌头了。
她是做错事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对方说话呢?
若是女人听见她这么说,反倒觉得不高兴了——
“那是自然。”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让她觉得,有如天籁般动听。
激动的小姑娘,连着道了数声谢。
接着,开始了自己的“赔罪之礼”。
离得女人近了,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是一股薄荷的清香。
并不像普通薄荷味那样略让人觉得刺激,而是清淡得刚刚好,香味顺着呼吸的风儿钻进鼻子里,倒是让人的心神平静了不少。
第一次帮人解衣服,白芡的手和刚才给对方倒酒时一样,有些抖。
小心地按住了第一颗纽扣,打算把它解开。
这本该是个再轻松不过的活,却因为女人微抬着脑袋,一落不落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神,而让人觉得越发紧张。
紧张感再一次影响了身体的反应,她哆嗦了半天,还是没能将扣子解开。
任务迟迟没法完成,女人没有催她,她自己倒是有些急了,越急手越抖,眼看着状态就要往更夸张的方向走去,一双手附了上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邵籽之低叹了声:“这种事,还得我来教你吗?”
她的话里多的是不显形的无奈,被此刻有些敏感的小姑娘听在耳朵里,却是无端多出一点责备伴着嫌弃的味道。
她红着眼再一次道歉:“对、对不起。”
女人启唇,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而是按着她的手,带领着她,将自己的第一颗扣子解下。
察觉到少女逐渐冷静下来,自己捏着的小手也没有再抖,她没有顺势松开,而是继续按着,往自己的第二颗纽扣上放。
到第三颗的时候,白芡终于如梦初醒一般,开口道:“我、我来吧。”
女人便没有继续,收回手,将剩下的几颗,全权交由她来负责。
白芡脸色有点赧,手下的动作,却是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出过错。
最后一颗被解开,她很有自觉性地伸手拽住对方的一只袖子,学着别人那样叫她:“邵总,请、请您伸一下手。”
女人的眼眸因为她的称呼而微眯起一些,没有开口,顺应了她的动作。
白芡高中住宿时,好友就是个不甚在意、喜欢直接站在床边换衣服的姑娘,因而她此刻面对着与刚才的形象不太一样的女人,倒是心如止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