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6点20分, 乔清抱着笔记本准时候在机场贵宾室等沈昀亭的飞机落地。
他最近正在忙一个并购项目,和之前给乔父打下手不同,这是乔清自己名下的公司。有别于母公司的财大气粗, 他每笔钱都得精打细算。前些日子才在沈昀亭的牵头下贷了笔过桥贷,但奈何并购标的体量过大,要想不触发借壳上市的红线还得多费些功夫。乔清昨晚本来正跟几个副总开着会,结果没开完就被沈未澜的事叫走了,后来回了家后已经不早, 马上睡觉休息,事情便被堆到了今天才处理。
至于沈未澜有鉴于昨天时间已经太晚, 乔清没能来得及和他解释。但说实话他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他平时的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的铺垫。更何况这本就不是需要手把手带着来一步步求解的数学题, 其中的理由显而易见,只要沈未澜相信他, 他自己就能说服自己。如果沈未澜不信,那么即便是由乔清亲口说出来也没用。
在他喝了第三杯咖啡后,沈昀亭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了。
乔清合起电脑, 抬眼时沈昀亭已经来到面前, 他笑着朝他伸出手,沈昀亭抿了抿唇, 拉过他抱进怀里。
“想我了”
“非常。”沈昀亭说, 抱着他停顿了三四秒才松开, “我要先去公司, 你呢”
“一样。”乔清说, “我先送你过去。”
沈昀亭这次是带了几个助理和其他高管一起出差, 走的普通通道, 只是因为乔清懒得等在地下停车场等才来贵宾室找他。出去时乔清和大家碰了面打了个招呼, 大家也很有眼色地和他们分开,让沈昀亭和乔清一道走。
路上时沈昀亭靠在汽车后座,问乔清道“晚上一起吃饭”
“行,地方你定。”
“去我家吧。”沈昀亭说,“我给你做。”
乔清挑了挑眉,从车内后视镜看着他,“你忙了一个星期,不多休息休息”
沈昀亭笑,“乔乔,和你在一起就是休息了。”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你的甜言蜜语”乔清慢吞吞道。
沈昀亭“但是”
“但是,”乔清眨眨眼,“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人。”
尤其是穿着西装的时候,有时候乔清甚至怀疑西装才是沈昀亭的本体。
汽车很快驶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如果不是碍于来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还会在车里待上更久。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乔清和沈昀亭赶在下暴雨前回了家,沈昀亭手上提溜了个装海鲜专用的黑色塑料袋,里边是四只活蹦乱跳的澳洲龙虾。他惦记着乔清喜欢的芝士焗龙虾,还在出差时就让助理把烤箱和调料之类的必备品都买好了。
虽然乔清点名要喷枪来烤芝士,但鉴于这怎么也算是一道难度较高的硬菜,为了乔清不饿肚子,沈昀亭选择了相对稳妥的烤箱。他照着说明书上的步骤将龙虾刷洗干净沥干水分,去除腮和沙线沈昀亭忙活的时候乔清就在一旁探头探脑地看着,他除了在最开始负责一筷子把龙虾弄死后就没什么别的事儿干了,背着手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溜达巡视。
他在旁边走来走去,沈昀亭的眼神也跟着几次三番地往他身上瞟,乔清笑眯眯地凑过去,问道“怎么了,紧张”
“何止,”沈昀亭无奈道,“绝对比我第一次组织开会的时候还紧张。”
乔清趴在他肩上闷笑,近在咫尺的呼吸让沈昀亭的注意力飘移了一瞬,随即被理智驱使着回到被开膛破肚的龙虾上。
乔乔还饿着肚子,这就足以使他坐怀不乱了。
这时候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乔清便道“我去开门。”
来人是沈未澜,他看着愣住的乔清,一言不发,安静得像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油画,镶嵌在灰蒙蒙的雨夜里。
“你怎么”乔清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看了眼他湿了大半的衣服,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只是侧身让开一条道,“进来吧,我给你拿毛巾。”
进去时沈昀亭站在客厅,沈未澜扯了扯嘴角,“哥。”
“怎么淋成这样。”沈昀亭皱着眉头。乔清把干毛巾递给沈未澜,沈未澜抬手接过去,两人指尖相碰,在毛巾的覆盖下被沈未澜轻轻握住。
乔清一下子抽回了手,沈未澜笑了笑,说“你们在做吃的”他注意到了厨房开着的灯。
“嗯,在烤龙虾。”沈昀亭说,“正好买了四只,你来了也够。”
他看了眼沈未澜,知道他这次来估计是有什么事,因而也对他马上离开不抱希望,转身回厨房忙碌了。
屋外雨幕沉闷,乔清和沈未澜站在阳台的屋檐下,细小的雨丝顺着风从外面飘进来,沾湿了发梢。
沈未澜沉默良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刚从汪毓那儿回来,可以说是打破砂锅问到了底,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现在他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安静了半晌,他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的是你小乔,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不等乔清回答,他又笑了下,说“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说一次。”
“我喜欢你,小乔。”
这句话说完后,就好像了结了什么一样,心里也轻松不少。但那轻松很快地又因为乔清的沉默而消散,沈未澜看着他,有些茫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即便是经过昨晚乔清的坦白,他也依旧提不起怪他的心思。尽管乔清知道了他的心意却依旧做壁上观,这确实给了沈未澜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可他也知道乔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用说他当时已经和沈昀亭走得极近,也许他们那时候就
他不怪乔清,乔清瞒着他也好,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也好,一声不吭地就和沈昀亭在一起也好他不怪他,沈未澜知道乔清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乔清也喜欢了他二十多年,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算计他伤害他,唯独乔清不会。
雨渐渐大了,吊兰的绿叶被雨点打得东倒西歪,一下子焉了大半。
乔清垂下眼,低声说“都过去了。”
沈未澜安静地看着雨幕,是啊,都过去了,乔清喜欢他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雨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晚饭很快准备好了,沈未澜不想留下当电灯泡,但他忍住了没有走,他知道以后少不得这种三人相处的时候。如果他还想和乔清像原来那样相处,他就必须要习惯乔清和沈昀亭的关系。
不仅是要接受,还要习惯。
沈未澜没有和乔清交谈太多,那显得矫情,多年来的默契已经足够他们明白彼此的想法。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屋,同时从阳台进去时在门口卡了一下,沈未澜故意用肩膀别了下乔清,乔清斜他一眼,一样用肩膀撞回去。
沈未澜嘶了一声,“你是想把我撞飞出去”
“撞飞算不上,”乔清谦虚道,“从楼上撞下去还是可以的。”
两人像以前那样斗着嘴来到餐桌旁,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四只龙虾三个人分,乔清一人占了两只。把龙虾肉用刀剔出来后又去抓龙虾钳来啃,却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疼得他一下子撒了手。
“怎么”
坐在乔清身边的沈昀亭放下筷子连忙去看他的手,对面的沈未澜也同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引得沈昀亭抬头看过去。三人寂静了一瞬,乔清讪讪地抽回手“没什么,被虾上的刺扎了一下。”
沈未澜挠了挠头,“我、我可乐要喝完了,再去冰箱拿一瓶。”
“再帮我拿瓶雪碧。”乔清说。
这层被扯开的遮羞布被他们心照不宣地再次盖上,在人前时他们四人组还是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沈未澜也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直到晚上他回到家,独自一人面对夜晚时,那面具才被层层剥下,露出脆弱不堪的内芯。
陈肃时常来找他,沈未澜知道他是不相信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半分可能,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倒是能理解陈肃,因为沈未澜自己也时常这样怀疑自己和乔清是否真的没有半点未来可言。
但同时他也足够清醒,沈未澜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这一点不会因为那人是否回应他而有任何改变。陈肃不是看不出来,沈未澜也不是没有拒绝过他,只是后来陈肃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一天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有沈昀亭在,乔清就一天不会真正释怀,不会真正放心地待在你身边。”
他说的是实话,尽管表面上来看沈未澜与乔清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但那是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们仍在有意地对彼此回避一些话题和情绪,生怕戳中对方痛点,又或是引出什么不好的回忆。
沈未澜一时哑然,“陈肃,你”
他沉默片刻,“我不会喜欢除了小乔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