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的门很快关上。
聂鹤川继续等着,直到陈熊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跟他说乔清叫他。
聂鹤川这才快步走向房车,收起的雨伞抖落下大片雨滴。
房车里凉快干爽,丝毫没有外面雨天的闷热。聂鹤川刚才收伞收得急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乔清给他递上纸巾。
“谢谢。”
乔清抬了抬下巴,“坐吧。”
于是聂鹤川才在他对面坐下。
“聂总找我有事”
“也不算有什么大事。”聂鹤川将擦拭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说道,“我这儿有几部正在筹拍的电视剧想找你谈谈。”
“工作的事找周墨就行。”乔清撑着下巴道,“他负责我的工作。”
“是。”聂鹤川说,“周总的安排还算妥当。”如果不是他还有些可用之处,连向景鸿都栽了,周墨绝不会成为独善其身的那一个。
乔清偏了下头,曲起手指扣扣桌子道“有什么片子,我看看。”
聂鹤川把本子私发给了乔清,乔清划拉着平板,点开其中一部对聂鹤川道“这个配角不错。”
聂鹤川一顿,他当然不是要让乔清挑配角的,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乔清便道“和姜谌挺合适。”
姜谌是碧水娱乐的艺人,他出道虽久,直到最近才有些热度,但也并没到资源能够单独找上门来的程度。
“他,”聂鹤川说,“业务能力不够。”
“这是部生活剧。”乔清说,“和他本身的性格挺契合,够用了。”
“好。”聂鹤川敛下眼眸,“我会安排。”
聂鹤川来得勤,周墨也是一样,两人时不时就会碰上面。周墨一度大为震撼,他着急地想和乔清解释聂鹤川和向家事故之间的利害关系,却被乔清淡淡的三个字堵了回去“我知道。”
于是周墨震惊之余又换了个思路“他是不是要挟你了”
“”乔清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确实思维发散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狗血故事的周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对了,向家那边的事情似乎有转好的迹象了。”
“嗯”乔清侧目,“具体是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周墨郁郁地托着下巴,“我爸唯恐避之不及,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又是重案,上头口风紧,我也只能道听途说一些消息而已。”
乔清笑,“这很正常,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
周墨悄摸摸抬眼瞅他,腆着脸坐到他旁边“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不是已经谢了,”乔清懒洋洋道,用手指撩开房车窗帘示意他往外看,“喏,给你发了一张房车直通卡,没卡的只能在外头淋着雨等。”
周墨“”
熟悉的黑伞碍眼得很,周墨装模作样地撩着窗帘看了看,把它又拉开了些,对乔清道“这个直通卡就没有赠品比如一个吻什么的”
最近总是阴雨连绵,厚重的乌云将蓝天染成了灰色,仿佛就连世界也是灰暗的,只有房车里的灯能够透出光芒。
但如今,就连那片光芒都被挡住了。
窗户太小,聂鹤川只能看见两道交缠的背影挡在窗边,乔清的后背抵着窗户,贴得严丝合缝,就如同前方有人按着他一样。
周墨往后退开时便见聂鹤川直直地望过来,他不闪不避,回以一个礼貌但十足十耀武扬威的笑脸。
乔清“你”
“嘘。”
周墨正半跪在椅子上,座位太狭窄,他只能面向着乔清才方便动作。见乔清仰头看他,他便再度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回以一个深吻。
等到乔清送周墨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探出了个头,将空气晒得潮湿又闷热,让他不耐地扯了扯衣领。
马上就要开拍了,乔清便没有和聂鹤川说话。但聂鹤川似乎总能把握乔清的每一个动向,综艺也好演戏也好,他总能随时随地地出现,甚至就连乔清去给姜谌探班的时候他也居然也出现了。从这个方面来说,聂鹤川的耐心以及包容力堪称人类巅峰。
不过话说回来,姜谌作为乔清试探聂鹤川打头炮居然稳当得很,一点纰漏没出。说实话,乔清也没料到聂鹤川真有这么听话,当真把那个配角给了姜谌。
这天他去探班,姜谌老远就看见了他,和他招手叫他的名字。
对于经验不足的新人来说,从贴合自己性格的角色演起更不容易引起观众反感,这也是乔清将这个配角安排给他的另一个原因。姜谌表现得还算不错,少有的几次ng也是因为视线扫过场外的时候下意识地在乔清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被导演喊了卡。中场休息时姜谌朝他走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小乔哥。”
“嗯。”乔清说,“演得挺好的。”
姜谌这才笑开,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聂鹤川,招手让助理把咖啡拿过来。
“我听说你要来,提前点好了。”
打包的焦糖咖啡被妥善地放在保温箱里,周围堆了一堆冰块,所以咖啡直到拿出来时都还是冰凉的,连里边的冰块都没化。
“谢谢。”乔清接过来,“我不待太久,一会儿就走。”
“唔,你行程满,我知道。”姜谌说,脸上的神情在短暂的失落后很快恢复了笑容。他对自己的分量心知肚明,也隐约看出了些乔清给他推资源的原因反正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对了,甚至连利益交换都算不上。毕竟他给不了乔清什么,而他唯一能给的,乔清似乎也
姜谌有些不甘心,他抬手拨弄了下头发隐去眼里的异色,笑着道“那我继续去准备了,一定不给你丢脸。”
乔清果然没坐多久就走了,但聂鹤川还在,如同某种背后灵一样盯着他。姜谌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头给经纪人发去消息张姐,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去哪儿能遇见小乔哥
乔清很少去饭局,但有时候剧组招呼着一起,他便也不好拒绝。这天他也是和剧组一道去,没想到碰上了由经纪人领着的姜谌。他们坐在不同桌,乔清打量了一眼,新人难免被灌酒,但有经纪人陪着,想来出不了事,他便也没有多关注。
这晚上聂鹤川也在,他就跟幽灵似的,每次不一定会说上什么,但必然会出现在乔清所在的地方。乔清看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他明天可以休息,今天便也由着大家的兴致喝了几杯。许是太久没喝酒了,几杯酒下肚就有些飘忽起来,周围的吵闹声搅得他头疼。乔清揉揉额头,索性起身去楼上的单人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里有茶具,乔清坐下泡了杯茶,刚将杯盖掩上便听见了敲门声。他走去开门,便看见姜谌红着脸倚在门口。
“小乔哥。”姜谌扬起脸冲着他笑,眼里雾蒙蒙的,一看就是喝多了,“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进来吧。”乔清说,姜谌脚步踉跄地走进来,不忘反手将门关上,落上锁。
乔清没有错过锁头落下的声音,他回过身“姜谌”
“小乔哥,”姜谌站在他面前,气息略微急促,他牵着乔清的手落到自己领口,“小乔哥。”他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灼热,“那天,你还没有拆礼物。”
姜谌今天穿了件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顶。乔清透过衣服摸见下面隐约有着一道突起,像是脖子上绑了什么东西。
乔清没有像上次那样收回手,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姜谌顿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他单手扯开衣领,露出里边黑色的丝绒系带。
“现在,礼物又自己送上门了。”
聂鹤川原以为乔清去卫生间了,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怕出了什么事,拉过服务员打听,才知道乔清去了楼上休息室。
他略略松了口气,然而环视现场时却发现姜谌也不在。顿时拧起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楼梯跑上楼。
“乔清”
他敲门。
然而里面却没有回应,隐约只听得见模糊的人声,如同厚重的雨幕,又像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沉闷又遥远。
聂鹤川试图拧门,但是被锁住了,于是他敲门的速度更加急切“乔清。”
“乔清”
敲门声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正在引发一场天崩地裂的雪崩。不或许该说是喷涌的海啸更为恰当。
房门终于打开,聂鹤川快走几步,果然看见姜谌也在。他挽起袖子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漱口,手腕上多了一条系成蝴蝶结的带子。
室内是氤氲的茶香,但又似乎不仅仅是茶香。
乔清的面颊有些发红,那薄红一路渗到了耳根。聂鹤川僵硬片刻,忍不住伸手要碰,被乔清偏头避开。
“干什么”他不高兴地质问。
“我”聂鹤川声音微哑,“没见你回来,我以为”
“我没事。”乔清冷淡道,“只是在休息。”
“好。”
聂鹤川又走了,他在走廊驻足片刻,仍不见姜谌出来。
他垂下头,松开紧握成拳的右手,手掌上深深地印着几个月牙似的指印。
不能再等了。
下次他绝对要抢占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