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木真弓维持着这个令人腰酸背疼的姿势将近一小时,浅井诚实“咔嚓”一声剪掉最后的收线,长舒一口气。
“好了。”
放松之下,她几乎脱口而出,甚至忘了之前津木真弓提醒她不要说话。
津木真弓低头,看到琴酒正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睡着了虽然她对此存疑。
浅井诚实拿出手机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打字,多半是一些医嘱,又从药箱里拿出了药和针管。
这是退烧药和抗生素,可以用来治疗之后可能会有的发炎和发烧。
津木真弓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浅井诚实继续打字“那我先回去了,马上就轮到我做笔录了。”
津木真弓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低头一看手表,居然已经傍晚了。
“我差点忘了这事,行,你先去吧,我过一会儿也要回去了。”
浅井诚实一拍脑袋,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本素描本,递给了她。
“这是”
津木真弓翻开,里面零零散散都是岛上的风景,有民居、有海滩,还有公民馆,画得最多的,是公民馆最外侧的场景。
浅井诚实开始打字“这是我上岛后的这几年,用休息的时间画的,你一会儿回去肯定会被他们问下午在哪,可以先拿这个遮掩一下。”
她不是傻子,见津木真弓这么遮遮掩掩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她不想让同伴们知道的。
津木真弓接过素描本,有些犹豫“你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又或者说,为什么这么信任她
如果说一开始浅井诚实愿意赶来救人只是出于身为“医生”的责任,那现在又是帮她救人,又是替她遮掩已经不太像是能用“医生的责任”来解释的行为了。
浅井诚实笑着眨眨眼,“就当是感谢吧。”
津木真弓有些茫然“感谢不该是我感谢你吗”
为什么会变成浅井诚实感谢她
浅井诚实没有回答,只是整理好药箱,背起了箱子,向她摆摆手“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津木真弓点头“一会儿见。”
等到浅井诚实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了林中,靠在她膝头的人才有些懒洋洋地开口。
“天真的医生。”
他的声音中尚带着一些闷闷的鼻音,像是刚刚从好梦中转醒般。
津木真弓惊讶于这人居然真的睡着了,但还是下意识反驳了他。
“这个天真的医生刚刚救过你的命。”
浅井诚实走了,津木真弓自然也就收回了她捂着琴酒双眼的手,顺便伸手把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膝盖上搬开。
被压了一个小时,腿都快麻了。
琴酒被她粗鲁的动作弄得皱眉,但还是撑着地面慢慢直起了身,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和包扎,边回复道。
“所以我用的是天真,而非愚蠢。”
津木真弓又想翻白眼了“我以为,你对于救命恩人至少也该抱有一丝尊重。”
“留他一命是我对他最大的尊重。”
津木真弓注意到对方的用词是“他”她从最开始就有意地模糊了浅井诚实的性别,虽然她知道,以对方的手段,大概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查到浅井诚实的身份,但能多瞒一点是一点。
但这话实在不好听,津木真弓有些生气了。
“我再说一遍,是他救了你要是没有他,你现在哪来的命在这里对他喊打喊杀”
琴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是我要杀他”
“不然呢”津木真弓瞪着他。
她突然想到了岛上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之前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击案带跑偏了重点,差点就忘了自己上岛来的主要目的。
她一把拽住他,“岛上的凶案,你知道真相你知道凶手是谁”
琴酒瞥了一眼她拽着他手臂的指尖,没有挣开,只是很平静地反问“哪个”
津木真弓
“还有几个”
岛上一共才发生几起案件啊居然还有几个凶手
“从十年前的麻生圭二一家三口开始到昨晚,岛上死了少说也有六个人,你问的是哪个”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仔细一想,一开始的麻生圭二一家三口,到后面的前任村长,再到村长候选人,最后是昨晚平田秘书
好像确实死了不少人。
她干脆道“全部。”
琴酒冷笑一声,似乎并不想理会她的狮子大开口。
津木真弓试图“挟恩图报”“我们救了你的命”
“那你让那个医生亲自来问我。”
津木真弓
她气得狠狠薅了一把他的长发“信不信我揪秃你啊”
琴酒无动于衷“你试试。”
津木真弓火气上来了“试试就试”
一阵突如其来的响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她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是工藤新一打来的电话。
她瞬间脑内紧绷,也顾不上和琴酒打闹了,立马正襟危坐,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通了电话。
“喂,工藤君”
工藤新一从电话中传出声音很是严肃低沉“你现在在哪”
津木真弓顿了一下,回答了一个十分笼统的答案,“海边,怎么了”
整个村子都靠海,“海边”几乎是个万能答案。
她以为工藤新一会接着追问,但他没有,而是直接道“第三个死者出现了。”
津木真弓心底一沉,“谁”
“黑岛村长,现场发现了第二张乐谱。”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回来。”
她挂了电话,也顾不上再追问琴酒了反正这大哥看起来不像是要告诉她的样子。
只是叮嘱道“你答应我的,不能对那个医生下手,在我们下岛前,要保证他的安全。”
这回琴酒总算没有再和她抬杠,津木真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还好她从之前就一直留心,没让自己身上沾到对方的鲜血。
“药我放在这里了,还有绷带、酒精、安全套、卫生巾”
“后面两样就不必了。”
津木真弓不理他,犹豫了一下,把电击棒也留了下来“不要一直用,你的伤口才刚刚止好血。”
她本来不想给他留下电击棒的,但一想到万一他到时候又对着自己开枪更吓人。
嘱咐好一切,她拉起自己的背包,匆匆忙忙地往回赶去。
见津木真弓已经离开,失踪已久的伏特加终于从密林后转了出来,“大哥,那个医生”
琴酒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来,终于久违地点了一根烟,尼古丁的烟气冲散了伤口的疼痛,也消解了那份本不该属于他的、可笑的心软。
“不用我们担心。”
津木真弓赶回公民馆的时候,第三具尸体已经差不多验完尸了。
跟上岛的搜查一课验尸官一早就送着昨天的两具尸体坐船离开,所以现在这具尸体还是浅井诚实医生验的。
黑岛村长死在了广播室,里面已经挤满了警察,津木真弓看了看正在对地上的乐谱进行鉴证的警察,扯了扯人群外的松成柊。
“松成学长,死者情况怎么样”
松成柊见到是她,回答道“死亡推定时间也是四十五分钟内,大家是听到了广播室响起的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才发现的尸体。”
津木真弓皱眉“第二乐章”
她拨开人群,走近尸体,看到了地上那份用死者鲜血谱就的乐谱。
“津木君。”目暮警官看到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津木真弓也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蹲到了正抄写乐谱的工藤新一旁边。
工藤新一边在笔记本上抄写,边头也没抬“三十一分二十四秒。”
“什么”
“从你挂断我的电话到赶回公民馆,踏进这间房间的时间。”
他誊写完最后一个音符,这才按回笔尖,抬起头,“按照月影岛的大小,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你来回整个本岛,你去了很远的地方”
津木真弓波澜不惊“对,在海边写生。”
“写生”工藤新一皱眉。
“我习惯一边做别的事一边思考案情,除了写生还会弹琴,或者散步什么的,有问题吗”
理论上来说,当然没有问题。
津木真弓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蹲下身,看向地上的音符。
“这份乐谱不是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啊。”
“哦”工藤新一抬头。
津木真弓从他手中拿过记事本,“跟我来。”
她带着工藤新一往演奏厅走去,那架钢琴已经取完证,此刻再弹奏也不会破坏现场了。
她戴上手套,将工藤新一的笔记本架在琴架上,断断续续地弹奏起那份乐谱。
古怪的杂音自她手底流出,不成曲调,也没有规律,津木真弓越弹到后面眉头皱得越深。
“啪”一声,工藤新一伸手,合上她琴架上自己的乐谱,“不用弹了,这不是乐谱,是暗号。”
津木真弓停下手中的琴音,“我昨夜也考虑过暗号的情况,但无论是按照数列还是按照大调小调的音阶排列,都找不出规律。”
工藤新一摇头,“不是根据乐理的规律。”
他走到津木真弓身后,微微倾身,从她的身侧伸手,抚上钢琴的琴键。
“钢琴的大调是按照白键排列的,黑键只是半音这是针对你们学钢琴的人的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