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笑了一下,“她试图作出恐惧的目光,但没经过专业训练,平静和冷淡没藏住。”
“你是怎么从一个七岁孩子的眼睛里看出分平静分冷淡分恐惧和一分漫不经心的啊”
“没有漫不经心。”工藤新一纠正她。
津木真弓“这不是重点,我的重点是一个七岁小孩的眼睛里怎么会有扇形统计图”
“这也不是重点吧,”工藤新一吐槽道,“重点是一个小孩哪来这样的演技和心机”
津木真弓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看了一眼通往地下室的入口这里离客房隔了一整层楼,倒是不怕被小女孩听到。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姑娘看上去确实不太正常你之前在她面前做的那个动作,是手语里的基础词汇,如果她是聋哑人,或者间歇性聋哑,至少应该会一两个词才对”
她想了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就像刚刚分析的,很可能人家是受了刺激,才导致暂时的聋哑。”
工藤新一意味深长地一笑,“病理性的聋哑是机器能检测出来的,但所谓的精神性耳聋就全凭这孩子一张嘴了,她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不能好,可就不好说了。”
“确实有的嫌疑人会装一些这种精神类疾病来蒙混过关,但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我七岁的时候已经会破案了。”
津木真弓“你的七岁和正常的七岁没有可比性。”
“那你呢你七岁的时候总不会连案都不会破吧”
“我七岁的时候”
津木真弓说道这里愣了一下对哦,她七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
不对啊她被工藤新一绕进去了这和七岁时候干嘛有什么关系
“不是,等会儿,七岁会破案是什么孩子必备的技能吗”
“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常识了。”工藤新一答得很理所当然。
津木真弓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常识。
“总之,再试图和这孩子沟通一下吧,实在不行”她犹豫一下,“报警让警察来帮忙社会上也有专门的儿童福利机构,应该有这方面的专家”
工藤新一被她提示,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既然这样,不如就试探一下。”
津木真弓试探什么试探一个七岁的孩子
做个人吧。
津木真弓打开客房的门,再度走了进去。
小女孩半靠在床上,正捧着一碗姜汤小口小口地抿着,看上去十分乖觉。
梳洗干净,穿上合身的衣服后,这孩子活脱脱就是个小瓷娃娃,可爱的模样惹人心怜。
“新出医生怎么说”阿笠博士问道。
津木真弓给他复述了一遍新出医生的诊断,阿笠博士点点头“新一呢”
“他回家再给小女孩拿点衣服,顺便看看有没有药房还开着门,去给她买点药。”
津木真弓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放柔了声音,“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小女孩咳嗽两声,点了点头看上去现在是“间歇性”地能听见的状态。
“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脸色似乎又再度苍白了两分,脸上做出痛苦的神色,摇了摇头。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肢体语言表达得十分清晰,津木真弓缓缓明白过来。
“你是说你不记得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像是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津木真弓
她心里几乎咯噔了一下,随即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看向阿笠博士,“博士,要不要报警”
阿笠博士愣了,正在喝姜汤的小女孩也愣了,津木真弓余光瞥到她捧着碗的手明显一顿。
她就当没看到,博士却开了口“也好,我打电话和目暮警官他们说一下吧不过儿童走失案好像应该是安全科的事”
他嘟囔着,拿出手机又准备出去打电话,但被津木真弓拦了下来。
“今天晚了,目暮警官他们应该也忙,这孩子刚在雨里淋过,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吧。”
说着,她向着孩子笑了笑,似乎十分为她考虑的样子。
“而且今天过去一晚,说不定就有走失孩子的父母来报案了再怎么粗心大意,孩子一整晚不见总应该报警吧明天要是能直接对上号,皆大欢喜。”
阿笠博士点点头,小女孩继续默默喝着姜汤,仿佛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一般。
“如果找不到父母的话也需要警方派遣专业的儿童心理学家,来帮这孩子疏导一下。”
津木真弓看了孩子一眼,随即打了个哈欠。
“那就先这样我今天也忙了一整天先回家休息了,如果这孩子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在隔壁,会直接赶过来的。”
阿笠博士送她出门“辛苦小真了。”
他刚出门,就见工藤新一在地下室地楼梯口站着。
阿笠博士愣了一下“新一你不是去买”
工藤新一笑了一下,“附近的药店已经关门,我回家拿了点衣服就过来了。”
将几套相对中性风的童装交给阿笠博士,两人同对方告别,回了家。
时钟指上半夜十二点,工藤宅的书房仍旧灯火通明这对于他们倒也是常事,不管是工藤新一还是津木真弓,该熬的时候都能神采奕奕地熬到天亮。
但对于津木真弓来说,这个时刻显然不太属于“该熬”的时候。
她已经打了个哈欠,窝在沙发上,将手上的书又翻过一页,懒洋洋地开口。
“虽然我也同意了你的方案,但容我提醒你一下,窃听一位未成年,尤其明显是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是一件十分可刑可拷的事吧”
工藤新一抬了抬眼,“那也容我提醒你一下,我安装窃听器的位置是阿笠博士家的楼梯,严格来说并不是窃听那个孩子,而是出于对博士宅邸的安全考虑只是这孩子如果想要连夜离开,正巧需要必经那座楼梯而已。”
“诡辩。”津木真弓叹了口气。
那孩子明显一幅抗拒透露自己身份的样子,所以才会“装作”这点津木真弓仍然保持怀疑态度失忆与间歇性聋哑。
她倒在工藤宅门口很难说是不是意外,但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是身份,在得知他们明天就要报警的事情后,一定会连夜逃走。
毕竟津木真弓最后还强调了警方会派遣专业的儿童心理学家来帮忙。
所以工藤新一借着出门买东西的时间,在阿笠博士通往第一下层的楼梯口安装了窃听器。
阿笠博士的卧室在一楼,成年男子和七八岁小女孩的脚步声也很好分辨。
地下室没有窗户,换气全靠新风的空调,也不存在从窗户翻走逃跑的可能。
但长时间的窃听尤其是这种很可能是无用功的窃听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津木真弓窝在沙发上等着他的答案,等的都已经困了。
在她打出第五个哈欠的同时,工藤新一叹了口气“你也可以先去睡。”
津木真弓白了他一眼,“不可能,万一这小孩真的有什么可疑的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说得好像他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做什么一样。
“一个会怀疑一个七岁孩子有问题的十七岁怪蜀黍”
工藤新一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弹了两下书桌上的杯子,“要再来杯咖啡吗”
“不要,我才懒得因为这种事泡咖啡来熬夜。”
“那我要,再来一杯拿铁,不加糖,谢谢。”
津木真弓奇怪地抬头“你要你自己去泡啊。”
工藤新一十指交叉,缓缓道“你的拉花比较好看。”
“那你自己学啊。”
“那也得有人教。”
津木真弓又打了个哈欠,阖上手上的书本,从沙发上蹦下来,踩着拖鞋打开书房门。
“走吧,我教你,以后咖啡也一人一天轮着泡。”
工藤新一拿上窃听耳机和她出了书房。
走到一半,津木真弓突然意识到,狐疑地抬头“你不会是为了消除我的困意,才说出这个提议的吧”
工藤新一矜持地抿了抿唇,却没有否认,“不可否认,想要学习拉花也是一个理由。”
津木真弓摆摆手,也不去厨房了,重新往书房走“那算了,改天教你,今天先不弄了。”
工藤新一疑惑“干什么你不是困吗”
“学姐的书还没看完啊我还想知道凶手是不是我猜的那个人呢”
工藤新一
半小时后,津木真弓合上书,欢呼一声,“好耶果然凶手就是侦探自己我猜对了”
工藤新一正在转笔的手停了下来,抬头间难得有些不悦“你有意识到,你这句话已经剧透了一整本书吗”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诶这不是学姐最新出版书吗她给我们都发了初版签名版,你居然没看过”
工藤新一的夹着圆珠笔,敲了敲书桌角落上的一堆书“这是这个月的待读书表,很不凑巧,学姐把书给我们的时候我刚整理完,所以学姐那本排到下个月去了。”
说着他瞥了她一眼,“而现在,那本已经不用看了。”
津木真弓笑了一声,“知道了谜底也不妨碍再看一遍嘛,学姐的文笔和人物描写值得一看哦。”
工藤新一向后一靠,靠上了座椅后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
“对于侦探来说,知道了真相的谜题就犹如被啃完了肉的骨头,你会对着一根骨头反刍吗”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形容”
津木真弓被他的形容恶心到,“这个世上的书除了有谜题,还有文学性和可读性等等内容比起把书形容成一根肉骨头,我更愿意将它当做一捧浓茶,回味无穷。”
“这不冲突,新加坡有一种食物就名叫肉骨茶。”
津木真弓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所以,所有得到了答案的谜面,你都弃之如敝屣”
工藤新一笑了一声,那理所当然的笑意,就好像这简直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津木真弓叹了一声,不再发问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将手上的书收好,走到他们家的大书架旁,在标着“侦探作品”牌子的那半面墙上翻找起来。
津木真弓观察着那面书墙,突然开口提问。
“我假设你收录书籍是有明确分类的根据你其他书架也可以看出。但这面书架不是按照作品或作者首字母,也不是按照地域,更不是按照本格与社会派的流派为什么京极夏彦的姑获鸟之夏会和阿加莎的帷幕放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边吧”
工藤新一从正在看的书上抬起眼,“只有侦探作品的书架是按照喜好分类的,以中轴线为分割,左边糟粕,右边是神作。”
津木真弓更奇怪了“姑获鸟之夏就算了虽然我不认同你糟粕这么严重的评价,但对于在推理作品里加入玄幻色彩元素我也持保留意见,但帷幕罪不至此吧这可是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讣告的侦探的最后案件。”
“侦探不该亲自下场,成为谜团构成的因素之一。”工藤新一简短地评价道。
津木真弓伸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封面上的小胡子侦探。
“这本书可以看人性、看人心、看感情,但你还是只看到了谜团本身,粗暴地将它归类成了糟粕。”
工藤新一笑了一声,“要看人心走出这道房门,外面比比皆是。”
米花大舞台,什么人都能来。
津木真弓懒得和他争论,耸耸肩,“那就祝你永远能像你的书籍品味一样,超脱凌驾于所有故事与人心之外,在谜团外的世界操控一切吧。”
工藤新一手上转动的圆珠笔“啪嗒”一声坠落在桌面上,不知是自己放的还是不慎掉落的。
他顿了一会儿“虽然你大概率是把这句话当成一句反讽地诅咒,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的祝福。”
津木真弓抱着书回到沙发,懒得理他。
工藤新一的目光却暂时无法再落回书本,他随着津木真弓的动作,从沙发追到书架,又从书架追回沙发。
面前这个女生,是他十七年不长不短的生命中,鲜少碰到的、真正的“谜团”。
她身上的谜团犹如层叠的云雾,拨开一层,迎来的却不是“谜底”,反而愈发捉摸不透。
津木真弓突然轻笑一声“我很好奇,工藤君。”
工藤新一短暂回神,“什么”
“在你的目光锁在我身上的八分十六秒里,你在想什么总不能是觉得我看书的品味太差,考虑怎么违反租房合约将我赶出去吧”
工藤新一
看,他说了,这是个越相处,却越发令他捉摸不透的“谜团”。
这奇特的脑回路也算是“谜团”之一了。
他撇开目光“没有那么长时间。”
他不觉得自己发呆了那么长时间。
“是,准确来讲,在我开口的时候,你才盯着我看了八分十四秒。”
工藤新一
他还没回话,却突然坐直了身体,把沙发上的津木真弓吓了一跳,“干什么”
工藤新一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耳机,耳机的那一头正连着地下室楼梯口的窃听器。
“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