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短短几秒内脑中想了很多。
她发现了
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其实准确来说,他们压根没有什么“真实”身份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身份。
深究起来,是种种巧合造成了她的误解,而他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但是她是怎么发现的
先不提他们明面上的“组织成员”身份,那阴差阳错的“公安卧底”身份,明明她不该有渠道去证实又或者证伪来着。
哪怕能从琴酒那里确信他们两人所谓杀人如麻的“组织身份”,按照她目前得到的信息来说,也不该怀疑他们的“卧底”身份。
这不冲突。
下一秒,津木真弓开口说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游乐园餐厅里那个山本社长,还有月影岛上那位平田秘书,是你们动的手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在脑中略微搜索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谁。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记不清手下的人命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这一下突然提起,他实在没能将人名与尸体对上号。
津木真弓没有看他,但似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怎么,手上沾的血太多了,记不清了”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诸伏景光的眸中再度暗了两分。
“真弓想听到什么答案”
津木真弓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需要得到答案的人。”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忍。
“绿川先生我还是这么称呼你吧,虽然这也未必是你的真名,在这之前”
“景光。”诸伏景光突兀地打断他。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嗯”
“景光,我的真名。”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说出真名,她目光瞥向窗外不去看他,缓缓道“景光先生”
“不是姓,这是我的名字。”他再度打断。
她又怔住,随即再度提问,“那你的姓呢”
诸伏景光笑了一下,“你想知道我的姓,是因为想要知道我的真名,还是因为不愿意用名字称呼我,想改回冷冰冰的姓氏,加上先生两个字隔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人在奇怪的地方执拗了起来,津木真弓摇摇头,不愿再纠缠。
于是她干脆不再叫他的名字,“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眸中一沉,刚想说什么,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这之前或者说我一直知道你们是身不由己,这是你们的任务,你们必须拥有这样的手段与狠心,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你们的任务,但是”
说道这里,她突然摇了摇头,“不,仔细想来其实是我的问题吧是我一厢情愿了,擅自对你们”抱有了那么强烈的滤镜与期待。
诸伏景光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柔和下来。
“杀人是”
津木真弓打断他,“是,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但手段和后果是两码事游乐场那个无差别百分之五十的杀人手法,也是不可避免的吗”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你在拿不是我做的事苛责我,这不公平。”
虽然他知道,在她误会他们两人都是同一身份的卧底时,他们就已经绑死。
“对,那是安室先生做的,那我们来聊聊月影岛的事平田秘书的死是你们合作的吧为了将你们的灭口行为一并归进连环杀人案里。成实医生的身份你们也一早就知道了吧毕竟你们就是为了药品案件上岛灭口的,不是吗”
诸伏景光突然一顿,“你怎么知道”
月影岛从二十年前麻生圭二开始就是一条药品链的重要一环,后来麻生圭二想要金盆洗手,被四个同党杀害,但由于少了麻生圭二全世界巡回演出的掩护,近年来这条线已经被人盯上了,所以组织才会派人先下手灭口。
而这件事的执行者,只有他和安室透。
津木真弓知道他想问什么,自然不会将琴酒的事说出来。
当时她还疑惑过,明明琴酒和他们是一个组织的,为什么对于同一个任务却分开行动,双方互不透底,琴酒似乎还有意避开他们行动。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一个是去灭口的,一个却是去收集证据的。
她只是冷笑一声,“因为我不蠢我在成实医生自焚前见过他,他和麻生圭二留下的乐谱作为证物,前两天也因为案件结束已经被送回了,再结合当初在岛上的所有信息,你以为我推理不出来吗”
诸伏景光是知道她当初冲进火场的事的,但是乐谱的遗书
津木真弓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开口“而如果没有他一把火烧了整座公民馆,你们为了销毁证据和灭口,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说着,她有些疲惫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们有苦衷,我知道很多时候你们不得不动手,但无论如何,将无辜人卷进来的行为,恕我无法苟同。”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快要压抑不住内心那股阴暗的情绪,他干脆将车拐进岔路,停在了路边。
津木真弓看着他行驶的路线,意识到不对,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啪”一声,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抓住。
她心间一跳,不祥的预感更甚“你干什么”
她下意识开始观察车门与车窗的逃生路线,但刚刚上车时诸伏景光已经“顺手”锁了门。
诸伏景光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失控的情绪稍稍回拢。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还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只是无法接受他们的“手段”。
他比谁都知道她的性格,清楚她对自己的好感哪怕是曾经的好感。
强硬的手段远没有曲折迂回对她有效,一旦动了手,才是真的断了一切后路。
这一切不能前功尽弃,他还有挽救的办法。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放轻动作,只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靠了过去。
“绿川光你”
她正以为这人也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要对她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时,他只是轻柔地抱住了她。
津木真弓滞了滞,伸手想要推开他,他却已经放开了她,退回了驾驶座,闷声开了口。
“抱歉,吓到你了。”他复又温柔地笑开。
津木真弓脑子有点懵,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一时没能回话。
“抱歉,”他再度道歉,苦笑着摇摇头,“只是一时有些难受,想要想要靠近你。”
津木真弓又愣了“难、难受你受伤了吗还是之前的伤口没好”她转头看他,试图观察他的脸色,“要不要”
“不当然也有点伤口的原因,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