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行李都在车里,不过都锁好了,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们去拖车的帮忙拿上来。”
安城里穂一口答应,拿出手机发短信,不知道在和谁吩咐,边随口问,“那你们怎么上来的”
“我们在路上碰到了正好也要上山的戏额,乌丸瞬先生,他载了我们一程。”
安城里穂顿住,再抬头时,语调中有一种深深的感同身受和怜悯。
“辛苦你们了。”
津木真弓叹了一声,实在也说不出什么委婉辩解的话,“人生总要有些奇特的体验。”
管家适时从旁边出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几位先用餐吧。”
他将几人引到餐桌前,安城里穂摆摆手“随便坐,不用讲究。”
在这里能算正经“主人”的只有她和乌丸瞬,而乌丸瞬正在角落的盆栽旁对着枝叶自言自语。
“不用在意,瞬先生创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古畑映织向她解释。
津木真弓创作
她看了看乌丸瞬,又看了看安城里穂,莫名心有余悸。
还好安城里穂没有继承这位“哥哥”创作时的怪癖。
虽然说是“简餐”,但第一大财阀家对“简”的定义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管家先生一边布菜,一边朝他们微笑。
“都是按照各位的口味布置的简餐,至于里穂小姐的几位朋友听说津木小姐有海鲜的忌口,我们单独准备了主食。”
晚餐是西餐的制式,一人一盘,某种程度上对津木真弓的被迫害妄想很友好。
由于两位真正的宅子主人、身为长辈的乌丸和与安城由佳不同小辈们一起用餐,这顿晚饭吃的还算轻松。
桌上安城里穂不住地追问着他们这几天学校里的事,叽叽喳喳十分活跃,一看就是这几天憋狠了。
反倒是喋喋了一路的乌丸瞬闭口不语,只管吃饭,一度让津木真弓以为他是路上唱的太嗨,唱坏嗓子了。
等吃的差不多后,安城里穂拉着她,偷偷压低声音。
“这家伙以前在桌上也吵的,后来他老爸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在哪里,身边有没有人,吃饭都不能说话,不然就断他的信用卡。”
津木真弓破案了。
吃完晚饭,管家又给他们上了茶水。
对于他们三个客人的都是传统的麦茶,安城里穂喝的是她最爱的蜂蜜柠檬,古畑映织杯子里黑乎乎一团,津木真弓闻着味道,是醇浓的黑咖。
“今晚要加班。”她是这么和管家说的。
乌丸瞬面前也是黑乎乎的饮料,但冒着气泡,津木真弓瞪大眼睛可乐
在日式和风的建筑里吃着西餐,最后餐后上了一杯可乐
怎么说呢,很符合她对这位少爷的印象。
安城里穂喝完自己的蜂蜜柠檬,擦了擦嘴,“走,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
管家在一旁收拾桌子,便笑笑,“那就麻烦里穂小姐带路了,我替几位去准备夜宵。”
安城里穂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麻烦管家先生了。”
等安城里穂带着他们推开这座前馆的后门,津木真弓这才发现,她还是无法想象有钱人的生活了。
她以为之前他们介绍的“前馆”“里馆”之类的“馆”只是一栋小房子虽然这也很壕了但她这才发现,每一栋房子都配备了齐全的耳房、侧房和一整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宽敞庭院。
“前馆是平时简餐的地方,最里面的里馆是明天的宴会厅,从这里往左走是西馆,是我们的住所。右边的东馆是客人住的客房,所以也叫客馆。”
甚至单独给客人们辟了个院子出来。
绕过豪华的庭院、曲折的回廊,走了将近十分钟,这才到达了客馆。
走进主楼,又是一栋与平日里电视上的豪宅不相上下的布置,安城里穂将他们带上三楼。
“你们是来的最早的,又是我的客人,我就给安排在最高层了,这里早上拉开窗帘,可以看到海上日出哦。”
安城里穂一间间介绍过去“都是双人房,不用担心逼仄这是工藤的,你旁边两间我留给松成和行人了,旁边是良子的、宫本同学、佐藤同学”
她一间间细数过去,把她学校里的好友和侦探社的人都数了一遍,随即指向走廊另一头。
“那边是黑泽老师的。”
琴酒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从进门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开过口这也很正常,总不能指望一个平日里天天和手枪与八个蛋打交道的卧底特工长袖善舞,又不是人人都是詹姆斯邦德。
但此刻,他终于开了尊口,“我一个人住”
他的目光划过津木真弓。按道理,身为“情侣”的两人住一间房是十分合理的事。
津木真弓还没开口,工藤新一已经嗤笑一声,“她当然一个人一间,你们要在那么多同学面前出双入对,然后下周开始就沸沸扬扬传出师生恋的传闻”
“nonono,都不对,”安城里穂抢白,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真不和黑泽老师住,也不是单独一间。”
随即她大笑一声,勾上了津木真弓的脖子,“你们这群臭男人消停一会儿,她和我住”
琴酒
工藤新一
某种意义上,是个很端水的两全之法。
安顿好两个男性后,安城里穂带着津木真弓朝西馆走去。
由于家里的主人们都住在这里,所以他们也叫这里主馆。
津木真弓看着长长的回廊,真情实感地感叹。
“我本来还挺羡慕你们这豪华的房子的,但如果每天从客厅回房间都要徒步二十分钟的话,这样的福还是留给你们享吧。”
安城里穂带着她转过一个门洞,正“哈哈”大笑间,突然门洞对面走来一个身穿和服的妇人。
她裹在一身得体优雅的和服中,发簪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行走间都透着一股优雅的贵气,是一种让人不由屏息欣赏的华美与高贵。
高贵的妇人朝他们走来,开口间语调严厉,“注意举止,里穂。”
刚刚还在张口大笑的安城里穂顿时收声,但看上去也没任何不满,又或者说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淡道“好的,由佳夫人。”
津木真弓看着安城由佳,那张脸上分明是和安城里穂极度相似的五官,但装扮与表情间,竟能作出这样截然不同的气质。
津木真弓也向对方问好。
出乎意料的,安城由佳对安城里穂都是不假辞色的态度,但对她这个“安城里穂的好友”却态度和善虽然还是冷着脸,但至少语调没那么冰冷了。
甚至朝她点点头,“这几天让熟悉的门店赶了几套礼裙,都是适合你们年轻人的风格,津木小姐也跟着挑两件,如果有尺寸不合适的,叫管家安排改一下。”
津木真弓因为她和颜悦色的对待愣住“谢谢夫人。”
安城里穂看向她,“由佳夫人是去前馆给乌丸先生拿药的吧被我们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安城由佳点点头,向她们告别,踩着木屐“笃笃笃”地走了。
“乌丸先生是现任的家主吗”津木真弓好奇问。
安城里穂的语调中有些嘲讽的意味,“整个家里只有一个人能有资格被叫作乌丸先生,你没听他们叫乌丸瞬都叫瞬先生吗”
她领着津木真弓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边介绍道,“乌丸和的睡眠一直是个大问题,天天要按时吃药这点倒是和我的母亲很像。”
津木真弓很少听她提起自己病重的母亲,如今她主动提起,津木真弓便斟酌着问。
“学姐的母亲”
“她平时在医院里修养,但今天晚上会有专人接送,回到老宅,她希望能在明晚的宴会露面。”
说着,她叹了一声,摇摇头,“真是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长途折腾,那么颠的山路”
虽然是抱怨的句式,但语调中对自己母亲的关心是压不住的。
津木真弓安慰她,“有专门的医护人员陪同和护送,不会有问题的。”
她们继续朝前走,津木真弓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
“怎么了”
“不,只是看到由佳夫人”津木真弓想了想,“就好像看到了十几二十年后的学姐唔,也是这么高贵优雅,美得不可方物吧”
安城里穂伸手推了她一下,顺便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少来,我和她一点都不像。”
其实真要深究起来,两人的气质上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那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让津木真弓有点好奇安城由香这位由佳夫人的亲姐妹,安城里穂的亲生母亲了。
安城里穂从手机里翻出安城由香的照片给她看,“看,这就是我妈妈漂亮吧”
画面上的女性是一套和安城家其余两名女性同样的五官,但又颇为不同。
安城里穂是正数年少的青春靓丽,安城由佳是岁月沉淀下的贵气逼人,都多少带了些属于“美”的锋芒。
但照片上的女性,虽然长着同样相似的五官,却毫无锋芒。
大概是常年卧病在床,显得脸色苍白而透明,又或是低头浅笑间更显温婉,照片上的安城由香有一种光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悯与好感的气质,忍不住想要接近,抚平她眉心的蹙痕。
“这是前几年拍的了,还不太显病态,”安城里穂看着手上的照片,叹了一声,“这几年母亲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虽然安城里穂说“不显病态”,但或许是与她如今的状况相比毕竟照片上的女性一眼看去,便是如此苍白脆弱。
津木真弓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安城里穂已经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这一点上她和津木真弓很像,情绪直来直往,自我调节功能十分出色。
安城里穂的院子在主馆最深处按她所说,是最偏僻的地方。
她们一路又路过了乌丸和的主院,还有乌丸瞬的院子。
看到乌丸瞬院子的那一刻,津木真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优雅有格调的装修布置,是乌丸瞬的院子”
安城里穂的这位便宜哥哥,津木真弓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超过四个小时,但在她心中对方已经是“浮夸”这个形容词的具象化。
而他住的庭院,津木真弓觉得被装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吃惊什么赛博朋克还是诡异玄幻,甚至装成鬼屋都很符合她的刻板印象。
但唯独这么有格调的装修,处处透着低调与涵养的风格
院门前还摆着几只鸟类的雕像,看上去像是鹤
六只白鹤石雕傲立在庭院门口,一眼看去,仿佛能听到清亮的啼鸣。
安城里穂撇撇嘴,“乌丸家的家徽是乌鸦,但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一个人的院门口能放,所以乌丸瞬的院子门口就放了其他的动物。”
津木真弓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那你院子门口是什么”
安城里穂神秘一笑,拉着津木真弓快步绕过乌丸瞬的庭院,终于在最深处的院子门口站定。
“这是,一棵树”
安城里穂轻轻拧了她一把,“你再仔细看”
津木真弓凑近她院门口的“大树”石雕,这才注意到,那棵树的树干与枝丫上,正趴着四只“蝉”。
不,与其说是“四只”蝉,不如说,是这种昆虫,一生中的“四个”时期。
破卵、幼虫、蜕皮、成虫
它们被栩栩如生地雕刻在那棵“树”上,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小型生态圈。
津木真弓突然想到了什么“蝉sei世美你的笔名世美就是这么来的”
“诶”安城里穂很惊讶,“你才知道啊”
安城里穂对“蝉”的偏爱她一直知道,毕竟成名作就是蝉蜕,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对这种昆虫偏爱到如此程度。
甚至在自己的院门口立了雕像。
“不觉得很美吗在地底蛰伏数年,孵化幼虫,到蜕皮成虫,在夏天尽情欢愉鸣叫七天后,重归尘土”
安城里穂轻轻伸手,抚摸着树干上“蝉”的雕刻。
津木真弓“啪”一下拉回她的手,“住口,你自己也是写小说的别给自己立这种奇怪的fg”
安城里穂笑出声,“噗哈哈哈哈不至于,我只是喜欢蝉,不至于也像蝉一样活七天就唔唔唔唔”
津木真弓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呸呸呸。”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安城里穂带她走进主楼,上楼推门进了卧室。
安城里穂的卧室是套间的布置,小厅、小厨和卫生间一应俱全,看上去比寻常酒店的总统客房还豪华。
“居然还有智能家电。”
津木真弓惊叹“我还以为你们这么额,古式的装修风格里,不会混杂这种智能家电呢。”
刚刚的前馆和客馆里也没有,没想到居然在安城里穂的房间里看到了。
安城里穂低笑一声,“整栋乌丸旧宅,也只有我的房间里会有因为这是前不久刚装修的。”
“啊”
“以前那破破烂烂的样子哪能拿出来见人呢”
安城里穂说得很轻巧,走到吧台边,接了两杯白开水,“所以在他们准备给我办这个生日宴的时候,就打着重建宴会厅的名号,把我的小破屋也装修了一遍。”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山路上扎你们轮胎的没准就是当时下山地装修队,不小心掉了零件在路口。”
津木真弓好家伙,世界线收束了。
但确实,刚刚一路走来,安城里穂的院子明显装修更新一层,甚至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些独属于新房的装修气味但她一直没开口。
还有一件事,她也一直没开口询问,但现在聊起
她刚想开口,突然,摆弄着手机的安城里穂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到了松成学长和行人他们都到了还有我找人帮你们把半路上的行李搬上来的,你们的行李也到了”
津木真弓被她范进中举式的咋呼吓了一跳。
松成柊和伊藤行人是先回家整理东西,才来山上的,又因为路程遥远,所以比他们晚到了几个小时。
但搬行李难道不是让拖车队帮个忙就好吗
安城里穂拉着津木真弓就往门外跑,在兜兜转转跑了小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津木真弓终于跟着安城里穂回到了最开始的客厅。
“我、我去你们、你们在家天天天天练长跑啊”
纵使她这几天跟着琴酒训练了不少,但这么弯弯绕绕的大宅里,又夜黑风高的,路上还有未清干净的积雪,还是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安城里穂看上去喘的比她还厉害,管家忙从一旁倒来了她专属的蜂蜜柠檬水。
“里穂小姐您怎么做起了剧烈运动医生不是说”
安城里穂摆摆手,“没事,我朋友是不是到了”
管家点点头,“是的,刚到正门口,我们去帮忙泊车了,但这位先生说这些行李要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管家让开身,金色头发的身影在客厅中微笑。
“按照里穂小姐所托,大家的行李我帮你们拿上来了,看看有没有缺的”笑容友好而完美,几乎能闪瞎津木真弓的双眼。
津木真弓看着面前的金发黑皮打工皇帝,心中居然连“居然是你”和“竟然是你”的惊讶都不存在了。
安室透出现在日本的任何地方打工,都不值得惊讶。
但她还是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句。
“又是你啊,安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