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妆儿便宿在了老太太的敞阁里,祖孙俩挨着软塌说话。
“妆儿,我听说宫里赐了侍妾给王爷,王爷是什么态度?”
沈妆儿深知祖母历经沧桑,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也没打算粉饰太平,
“不瞒祖母,我已想开,只将自己身子养好,将来得个孩子安稳过日子,王爷对我无心,却是有一桩好,极重规矩,不会容忍人骑在我头上,正室的体面,他会给我的。”
老夫人闻言喜忧参半,沈妆儿能不再执迷于朱谦的心是好事,可这侍妾一事也不能不管,沉默一阵,犹疑看着她,
“妆儿,王爷纳妾是迟早的事,只是如今侍妾进门,你膝下无出,对你不利,以你的性子,怕是舍不下脸面去料理两个妾室,你看,要不祖母给你安排个人,帮着你对付那些侍妾?”
沈妆儿闻言吃了一惊,断没料到一贯稳重体面的祖母,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
也难怪,她在王府四面受敌,举步维艰,又没人帮衬,祖母情急之下用此计策也不意外。
只是她再怎么不稀罕朱谦,也不会主动给他送女人。
“祖母,算了吧”
老夫人见她面露晦涩,便知是误会了意思,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傻孩子,你以为祖母送人给你添堵?祖母是真心打算派个霍得下脸面的丫头帮衬你,没有它意。”
沈妆儿先愣了下,“不是给他安排通房?”见老夫人嗔笑地摇头,沈妆儿脸色讪讪的发红,她捧着自个儿脸颊,十分不好意思,“是我误会祖母了”
那模样儿跟幼时一般可爱,老夫人怜爱地将她抱在怀里,“其实呀,自上回你归宁,我便替你预备着这件事,你身子不好,迟迟不孕,我心中担忧,二来你性子温婉,怕被人欺负了去,是以,挑了两个能干丫头,”
“管灶上的陈婆子家里有个孙女,今年十六,性子温吞,自来做的一手好药膳,让她伺候你饮食起居,她一家子都在沈府当差,你不必担心她不忠。”
“三山河附近有个卖香料的铺子,掌柜的叫李婶,她是你祖母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丈夫早早过世,独有个女儿,每月月底来交账,那姑娘便来给我磕头请安,是个能说会道的,原先还想在府上讨一门差事,如今让她跟着你去王府,更有用武之地。”
月色悄悄爬上枝头,零落一地银霜。
沈妆儿窝在老太太怀里,一夜好眠。
翌日午后,老太太着稳妥的婆子将人领了进来。
一个眉目清秀,一脸懵懂,叫容容,另一个眉宇爽利,唤作隽娘,隽娘到底跟着亲娘做生意,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几番问话,对答如流,有几分泼辣劲。
老太太早已将用意与二人道明,各自深谙自己的差事,并无二话。
沈妆儿见了很满意,“好了,都起来吧,其他的也不必收拾,吃穿用度王府尽有,若无事,待会便跟着我回去。”
二人恭敬道是。
依依不舍跟老太太告了别,带着丫头们回了王府。
日暮,霞光铺在天际,满幕锦绣。
沈妆儿带着人回了凌松堂,沈府送来了新丫鬟,后院的人皆很稀奇,依着规矩,沈妆儿吩咐郝嬷嬷整一桌席面给二人接风洗尘,又吩咐针线房的人给二人量身裁衣,全部按照一等丫头的待遇发放月例。
还未干活,先领了二两银子,隽娘与容容皆十分不好意思,跪下给沈妆儿磕头谢恩。
凌松堂后院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王府原先的一些婆子冷眼旁观,不免私下议论,
“你们瞧见没,那新来的两个丫头,一个生的如花似玉,一个爽利干净,王妃嫁过来两年了,腹中无出,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领着两名年轻丫头回来,你们猜是做什么的?”
“还能怎么着,必定是用来笼络王爷的呗?与其让宫里的人抢了先,不如自个儿的人先承恩,不得不说,咱们这王妃也是个狠角色!”
温宁立在树丛之后,将垂花门守门婆子的话给听了个清楚。
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一阵发苦。
完了完了,王爷这是玩脱了。
宫里侍妾一赐下,沈妆儿大张旗鼓回了娘家,无人不认为沈妆儿这是负气出走。
以沈家之家风,必定是劝沈妆儿回心转意,好好服侍王爷争取早日怀上子嗣,可这沈家也迂腐过头了吧?眼巴巴送了人来帮沈妆儿固宠?
以沈妆儿对王爷那份痴心,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添堵呢?
温宁不信,夜色初降,他一个外臣不好去内院寻王妃,只能唆使朱谦去试探沈妆儿的意思。
朱谦彼时正在书房习字,近来他扔下一招讲武比试,搅得朝局风波不断,干脆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任由那两党相互较量。
全神贯注中,冷隽的脸褪去了少许锋利,眉目如一帧水墨染就的画,清华无双。
温宁悄悄踱步进来,见他笔耕不辍,也不好打搅,耐着性子待他搁下笔,方凑上去,
“爷,王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