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还在下个没完。
下人将热水注好,洗漱用品备好,这才退出了门外候着,谢元凛平日里沐浴洗漱也不需要下人在跟前伺候着,军中生活养成了亲力亲为的习惯。
屋子里各处已经点上了烛火,烛光摇曳,谢元凛能清楚看到方楚宜脸上那纠结的神色。
谢元凛不动声色,也没出声。
方楚宜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就洗漱一下,然后打地铺,对上谢元凛投过来的目光,只以为他要沐浴,“你要帮忙吗?”
毕竟谢元凛腿脚不便,也没法自己独立进浴桶吧?
方楚宜看了看谢元凛那显然也是成年男子的身形,开始估计自己能否将他抱到桶里,虽然穿上衣袍看不出谢元凛的真正的体型。
可方楚宜也不是一点不了解,之前抱他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那健硕蓬勃的肌肉。
体重肯定不会多轻。
方楚宜如今可是对自身这个力量有很清晰的认知。
他怎么可能抱得动?
方楚宜也不逞强∶“要不,咱们还是把谢勇给叫进来,我可能抱不动你。”
谢元凛∶“……”
谢元凛眉眼都染上了一丝无奈,“热水是给你备的,我不洗。”
方楚宜连忙摆手∶“我没带里衣,我也不洗了吧。”
谢元凛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穿我的,我还有新的未用过。”
新的有什么好介意的?都认识这么久了,谢元凛还是这般客气有礼,好在方楚宜也知晓他的性子,“那我洗了啊?你确定不洗吗?”
下人们这么辛苦忙碌,都准备好了,不洗又太浪费了。
谢元凛笑了笑∶“我不方便用这个。”
这话明显是在说他的腿,不过谢元凛表情坦然。
方楚宜还是闭嘴了。
心里暗骂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话?什么抱不动谢元凛?
好在谢元凛看起来并不在意。
其实方楚宜心里还是挺佩服谢元凛的,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纵马驰聘,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如今双腿残疾还能坦然平静的面对,不怨天尤人,不颓废不自弃,待人温和有礼。
艹,真的是绝世好男人了。
这样一想,方楚宜觉得老天待他谢元凛真的太差劲了,实在太可惜了。
谢元凛压根不知方楚宜内心想法,进了内室给他从柜子里找了一套里衣,搁置在一旁,“可能会有些大。”
方楚宜∶“没事,有的穿就不错了。”
谢元凛∶“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方楚宜嗯嗯。
谢元凛移动着轮椅离开。
浴桶里热气缭绕,方楚宜试了试水,水温泡澡正合适,便利落的解开衣袍下了水,热水拂过皮肤,方楚宜趴在浴桶边沿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泡澡有助于血液循环,方楚宜每回泡得都挺舒服,再加上香炉点了安神香,很快他就阖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被谢元凛叫醒的。
方楚宜睁开眼睛,还不是很清醒,对上谢元凛那深黑的眸子,茫然道∶“怎么了?”
谢元凛见方楚宜半天没动静,隔着屏风叫了几声也没回应,这才移动着轮椅进来,见他竟趴在浴桶上睡的正香,大片光洁雪白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肩胛骨流畅的线条往两侧展开格外漂亮诱人,当真的一点防备都没。
谢元凛并未多看,用手试了试水温,见都没了热气,这才轻轻拍了拍他那被被水汽蒸的粉粉的脸蛋,将人叫醒。
谢元凛对上刚醒一脸无辜的方楚宜。
“抱歉,看你没动静,我便进来了。”
方楚宜从桶沿起开坐好,刚睡醒嗓音有些柔软∶“我怎么又睡着了?”
方楚宜丝毫没有觉悟到两人此时此刻这般聊天有所不妥,清瘦纤长的脖颈连带着肩头一并暴露在谢元凛的视线中。
谢元凛撇开了视线∶“水不热了,别受凉了。”
方楚宜也感受到水不是很热了,听到谢元凛这么说,赶紧站起来,生怕受凉又要像上回那样喝药浑身无力,躺到身子发虚。
谢元凛听到哗啦的水声,下意识看向方楚宜,就见方楚宜直接站了起来,四目相对,谢元凛眉宇之间的神色明显带着惊诧,
似没料到方楚宜竟丝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起身。
入目一片雪白,白的晃眼,两抹红意格外显眼。
方楚宜也是泡的脑袋缺了氧,此刻见谢元凛这副神情,当即反应过来这行为或许有点不妥?
于是方楚宜又默默坐了回去,哗啦一声水花四散。
谢元凛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视线,“那我先出去了。”
方楚宜镇定的点头。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谢元凛!
不过谢元凛刚刚的表情也太好玩了,方楚宜想起来不禁乐了。
方楚宜拿软布擦了擦身上的水,这才拿起一旁谢元凛给他准备的里衣,谢元凛的里衣都是黑深色,布料一看出自宫中,柔软光滑,方楚宜穿上之后,才发现谢元凛和他身形差的不是一丁半点的。
裤腿袖管都空空荡荡的,松垮极了,脚踝那处还堆在了一起。
平日里谢元凛坐在轮椅上,方楚宜真没看出来。
看这样,谢元凛得比他高很多。
方楚宜也没再穿外袍,嫌麻烦,踩着鞋去外面叫谢元凛进来。
谢元凛已经洗漱好,见他从内室出来,穿着自己的里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纤瘦,裸露在外的皮肉在烛光下莹莹如玉。
方楚宜∶“要让人收拾吗?”
谢元凛∶“嗯。”
门口候着的下人们很快就进去收拾干净后,把浴桶抬了出去,这才关了门,屋内的烛火已熄了大片,只留了内室几盏。
方楚宜自然的给谢元凛推着轮椅,一边说道∶“我打地铺就好,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被褥?”
谢元凛∶“不用,我睡榻。”
方楚宜这才注意到窗边还有个软榻,那他都来借住了,能让主人睡榻他睡床吗?
当然不可以!
方楚宜不由分说将谢元凛推到床边∶“我睡榻!”
谢元凛还未开口,就听方楚宜∶“用我帮你吗?”
谢元凛对上他那询问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麻烦了。”
方楚宜凑了过去,“那你胳膊搭在我肩膀上。”
谢元凛嗯了一声,然后抱住了方楚宜肩膀,两人贴的很近,方楚宜此刻压根无心想其他,牟足了力气,才把谢元凛抱离轮椅。
真的没看出来!谢元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谢元凛还在他耳畔歉意道∶“会不会很重?”
方楚宜将他拖到床上,正准备让他坐床上,冷不丁听到他那磁缓性感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个失手,直接压在了谢元凛身上,两个人一同砸向了床。
谢元凛闷哼了一声。
方楚宜赶紧爬了起来,红了脸,不是害羞的,而是觉得丢人。
“没事吧?你不重,我刚刚就是没抱稳。”
谢元凛坐了起来,心情看起来不错,“没事。”
方楚宜还是觉得丢人!
怎么就失手了?谢元凛会不会觉得他太弱了?
还是原主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方楚宜叹气,一定要强身健体,练到最好下回能直接抱起谢元凛!
软榻上面有床薄被,看的出来偶尔谢元凛会在上面歇息,还放了枕头。
谢元凛见他已经脱了鞋,便也不好说什么。
方楚宜规规矩矩躺上去后,侧过身子看向谢元凛,“我睡觉很老实,不会吵到你,你尽管睡,不用管我。”
谢元凛当然知道他睡觉什么样,很乖,“嗯,不碍事。”
外面雨声很大,从窗外透进来,屋里点着安神香,雨点落下的声音好似催眠曲,方楚宜一点没择床,也没有新环境下无法入睡,毕竟下午都睡过了,不知道是不是睡多了,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谢元凛就没那么容易入睡了,他躺在床上,片刻后侧过身子,面朝外,目光落在方楚宜的脸上,失神看了会。
也不知道方楚宜这么不设防,是信任他单单对他,还是于其他人都这般。
外面雨声吵得人心烦。
谢元凛伴着雨声,黑夜里,视线一直落在方楚宜身上,不像平日里那般君子,肆无忌惮打量着他。
翌日,清晨。
许是昨日睡太多,方楚宜醒了个大早,伸了个腿才想起这是在谢元凛的卧房的榻上,下意识看向大床方向,冷不丁对上了谢元凛的侧颜。
谢元凛阖着眼似还在睡。
不得不说,谢元凛长相俊美极了,侧颜的线条流畅完美,从眉骨到下颌仿若造物主费尽心血精雕细琢而成,实在赏心悦目,英气迫人。
人总是喜欢看养眼的人或物,方楚宜不由多欣赏了两眼这才收回视线,动静很轻地下了床,穿上外袍往外面走去。
他刚离开,谢元凛就睁开了眸子,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刚睡醒时的懒倦之意。
外面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中都透着泥土的味道,院子里下人们正在将昨晚搬到屋檐下的花盆,重新放到院子里规整,角落花圃里的鲜花经过暴雨拍打,被摧残的花瓣所剩无几,有下人正在打扫地上落的叶子和花瓣。
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见他出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一一向他打招呼∶“公子早。”
方楚宜应了声早,见他们往屋里看去,便道∶“你们家王爷还在睡,先别进去打扰他。”下人们∶“是。”
方楚宜直接在院子里洗漱。
方复掐着点过来关心道∶“少爷昨晚睡得可好?”
方楚宜∶“挺好的。”
一夜到天亮。
方复看了看其他忙碌的下人,小声问∶“昨晚少爷和王爷怎么睡的?”
方楚宜活动活动手脚∶“什么怎么睡的?”
方复∶“是睡一张床吗?”
方楚宜瞬间面无表情∶“我睡榻,他睡床。”
听听这是问得什么话?就算他和谢元凛睡一张床,那也是清清白白好兄弟,好吗?
方复一听也顾不上打听了,当即道∶“少爷怎能睡榻上!”
方楚宜冷漠脸∶“你家少爷睡的挺香的。”
怎么不能睡?豌豆少爷可不觉得榻硌得慌,谢元凛屋里的榻挺软的,除了没床大,其他也没什么不好。
方复还要再说,方楚宜打断他∶“怎么没见谢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