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绳呢?”谢庭寒执拗重复着这句话。
“扔了。”周寂疆忍无可忍。
言语出口,周寂疆才发现自己语气糟糕透了,他一时愣住,然后下意识抬眼去看病床上的人。
谢庭寒沉默几秒,双腿离开了床面,脚踩在冰凉地面,不顾一切往外走。
?
这架势,谁也拦不住他拔手背上那打点滴的针。
病人心急了自个儿拔针,要是处理不好,血通常会涌出,弄脏一小片手背皮肤。
周寂疆学医也正儿八经在医院当过医生,他偶尔能听到护士吐槽说,这种病人最讨厌,麻烦且事多。
“庭寒,别动。”周寂疆习惯性脱口而出。
侧对着他的高大男人已然站起身来,后膝窝抵着床栏,微屈,即将踏出那一步时又停住了。
病房灯光微弱,照耀着周寂疆愣住又百般变化的复杂神情。
少年时期周寂疆一步步死跟着谢庭寒,外人调侃谢庭寒给人脖颈无形中套了缰绳才那样死心塌地,谢庭寒都是一笑置之。
周寂疆并不在意,他仍在每次谢庭寒即将做那些出格又罪恶事情时,经常喊着:“庭寒,别动。”
谢庭寒嫌他烦,后来周寂疆死了,他后知后觉,那是善意管制,不然他在成为那颗天王巨星之前就会化作流星狠狠坠落。
他也发现,那根无形中缰绳分明不在周寂疆脖颈上,而在他身上心脏上,永远套牢了。
戾气深远时,每次回忆起这句话,这根缰绳就会收紧,绞得他生疼。
却没想到无数个难眠昼夜之后,他还有再听见这句话的机会。
这刻,男人头发鸦黑,似是不可置信,他缓慢转过来俊美的脸庞,狭长凤眼携着晦涩光亮,不知是喜是惧。
“周寂疆?”他唤着全名,一字一顿,声线颤抖。
周寂疆指尖掐入掌心,勉强保持清醒。他忘了,谢庭寒那样聪明的人,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会被捕捉。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若无其事,才能瞒过去。
“我喊的不对吗?”他扯出一个笑,“那通国外电话就是这样喊你啊,庭寒。”
“……”
周寂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瞒过去,眼前站着压迫感极强的男人忽而冷静下来,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随之又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吃醋了?”谢庭寒盯着他俊秀的脸,嘴角往上,又克制往下压了压,“别生气,我跟他从始至终没什么,我不喜欢他。”
周寂疆:“……”
他反思一下,主角攻受发展成这样,主要是他之前深情炮灰扮演过于成功了。
“随便你好了。”
于是他不太自然,避重就轻,只冷冷清清道:“你想那些医生护士涌进来,然后用那种眼神看我吗?”
说完他轻轻抬手,把胳膊上那只手甩去,一身轻松。
谢庭寒跟他对视,站着,脸上笑意淡去,也浑然没有之前对那出言不逊医生的讥讽态度,只是没几秒僵持就顺从坐下了,仰着脑袋看他。
谢大歌手会服软啊,这事情周寂疆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然,被爱的才有恃无恐,周寂疆以前也不会自取其辱对谢庭寒有稍微不顺着,不然……
他不再想了,只低头看床边人。
谢庭寒这种人哪怕受伤狼狈到极点或是服个软,脊背仍然直挺挺,可当周寂疆低眉那刹那,这棵青松似被吹来的风刮倒,微微战栗了。
周寂疆默默夸他一句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不转型当演员可惜了。
病房里陷入僵局,两个人本身也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一时沉默下来,便只能目光相对。
谢庭寒那双凤眼里的光黯淡下来,黑黝黝,空洞,看得吓人。
好像新手上路赶尸,周寂疆僵硬着身子,但还是冷着声音,话赶话说完:“你那么激动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扔就怎么扔。”
“你扔哪里都可以,”谢庭寒看着他,仿佛顺从至极,却又冷不丁问,“扔哪里了?”
问这个做什么?
周寂疆心里有个荒唐猜测,他心下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嘴里话已经出来了:“也就医院门口吧,估计明天凌晨垃圾车就会来处理掉了。”
“你不会要去捡吧?”说到后面,他不自然盯着谢庭寒的手,那处白皙细腻手背打着点滴,青筋在皮下都能清晰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