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绿在电话里冷笑一声,对待他连表面功夫也没有了:“你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吧?”
周寄疆眉头一跳。
直觉让他想要立刻挂断电话,可却仍然赶不上柳新绿说话速度。
“前段时间有一晚我打电话来,你莫名其妙接了电话沙哑着嗓子跟我说,”柳新绿顿了下,故意压低嗓子模仿,“小周在洗澡,他没时间。”
周寄疆:……
“别说了。”方清池面色彻底变了,许是灯光昏暗,他纯粹黑眸染了阴翳。
柳新绿本就不屑说,嗤笑:“好,方直男。”
然后柳新绿便不慌不忙挂断了电话,他知道周寄疆什么性子,也知道事情会怎么处理。
电话挂断,出租屋里只剩下电视剧主角的交谈声。
方清池低着头,站在沙发边上看沉默不语的人,忽而从裤缝里摸出支烟来,缓缓点燃。
“抱歉,骗了你。”
他条理清晰,吐出烟圈时眼睛毫无温度,那个阳光单纯的娃娃脸仿佛只是面具,此刻脱落,让人无故生惧。
许是死过无数回,周寄疆心里古水无波,只问:“你什么时候开始骗我?”
他更倾向于认为,是方清池父母死后,毕竟初识时,方清池笨拙善良,干净如溪水。
可方清池注视着他,好像能一眼看穿他,洞察人心,似嘲似爱,直接打破了这层友谊的屏障:“从第一眼,就开始骗了。”
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还生活不能自理?他只是在装,在演。
“为此,今晚我会搬出去,但我不会停止爱你。”方清池道。
周寄疆:……
“为什么非得是我?”说着,他眉头轻轻隆起,不习惯烟草味。
方清池侧头,吐出口烟,朦胧雾气间他好像在笑,笑这个问题。
随即他回忆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是在谢家庄园,受邀谢先生的生日宴,入夜,你不知道,当时你躲在角落偷看站在人群中央的谢先生,我偷看你。”
周寂疆完全没有了记忆,那时候他扮演深情炮灰太过于投入,完全注意不到旁人。
“你眼里揉碎了星光。”方清池声音很轻,显然,他喜欢那段记忆。
周寂疆不太想听了。
方清池也恰到好处结束回忆,说:“人想抓住光,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被威胁,哪怕你出国,我也不会放手。”
周寄疆忽而皱眉:“威胁?”
方清池却转过头不再说了,直到拿着行李箱出门,他忽而道:“小周。”
周寄疆坐在沙发上,低头还在想那句话的含义,忽而被唤了一声,转头看去,眸色浅淡。
方清池轻轻,意味不明:“你要快点想起他。”
然后就能看到不懂情爱的神祇,一意孤行,皮破血流,跌落神坛。
这还不够。
周寂疆在医院全身检查,体无完肤,疤痕如同鱼鳞一样覆盖全身。
方清池只要细想,胳膊上就会细细密密泛起鸡皮疙瘩。
而客厅里那个身姿挺拔,坐在沙发上的清俊男人转过头来,听完他的话,只抬了脸,面上表情近乎没有。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回忆起来,我会不会痛?”他低低道。
方清池忽而觉得他陌生,可明明还是那张脸那身体,不同的只是周寂疆不再是刻意修饰过的温和样子,他有棱有角。
好像舞台剧的演员返场表演,累极,懒得再演,内里血肉便真实剥开了。
方清池脊背发凉,望着那人,他有种感觉……
周寂疆看他眼神如同看三千繁华世界里的蝼蚁,朝生暮死的虫子,有怜悯。
这种眼神,周寂疆还没有彻底失忆时也有过。
哪怕只有一瞬间,可也被他捕捉到了,这让他下意识不安以及恐慌。
他连忙扯些无边无际的话来:“对了,我搬走后,你最好不要找室友。”
这时周寂疆却开口了,嗓音清冽淡然,却好似对他避而不答的反应感到失望透顶。
“佛说因果报应,那么,今生种什么因,来生结什么果。”
周寂疆眼里很平静:“但这一切与你没关系,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