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婓整夜未睡,并不感到困倦。
他告辞魔树之母,独自走出房间,信步穿过走廊,停在一扇落地窗前。双头推开窗扇,感受清晨的凉风,顿觉神清气爽。
阳光洒落,未能持续太久,即被堆积的乌云遮挡。风力骤然增强,裹着沙石砸向窗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远处腾起龙卷风,黑云压顶,昭示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魔界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在黑晶宫这段时日,云婓见多天气变化。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电闪雷鸣;上午还是细雨绵绵,下午竟飘起鹅毛大雪。
黑暗深渊的能量结成屏障,严密包裹住黑晶宫,使宫殿不受恶劣天气影响。
深渊城就没这样的好运。
仅仅一个星期时间,城内竟连发两场大水。
洪水过境,道路被淹,房屋被水包围,雄城沦为一片泽国。
好在城民们富有经验,早就习惯恶劣的天气。日前巴琴斯前来送信,当面告知云婓,每年这个季节深渊城都会发洪水。
“今年的情况算是不错,水位远低于往年。再过半个月,洪水就会退去。留下的泥浆融入土地,来年会有不错的收成。”巴琴斯侃侃而谈,对种地颇有心得。
云婓很不适应,更加感到奇怪。
“魔族也要种田?”
“陛下,我们也要吃饭。”巴琴斯表情严肃,认为必须同云婓讲清楚,不能让新魔王产生错误认知,“我们不仅种田,还会畜牧渔猎。不事生产的魔界领主被人鄙夷,迟早被领民推翻。”
回忆起和巴琴斯的交谈,云婓仍觉得不可思议。
身为黑暗的象征,深渊领主的继承人,比起带兵打仗更热衷种田畜
牧,并为此感到骄傲。
“算不算不务正业?”
年轻的魔王摇摇头,每次回忆这场对话都会有颠覆之感。
沉思间,风力再度增强,呼啸着袭向城堡。
云婓迅速合拢窗扇,几乎就在同时,雷声轰鸣,云层爬过闪电,暴雨从天而降。雨水冲刷过窗外,漫开一道道水帘。
地底传来轰鸣,深渊中腾出十余道光柱。透明的屏障再次出现,隔绝雨水,使宫殿不受侵袭,
云婓在窗边站了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发现是一株墨绿色的藤蔓,正爬过走廊,小心翼翼盘绕在他脚下。
蔓枝抬高,展开锯齿状的叶片。叶下垂挂的不是藤花,而是一串串紫红色的果实,外形像葡萄,口感也极其类似。
“多谢。”云婓摘下一串果子,一颗接一颗送入嘴里。任由藤蔓跟在身后,沿着旋梯去往宫殿顶层,推开卧室房门。
门扉开启的刹那,房间内亮起火光。
两道火线划过墙壁,点燃壁灯上的蜡烛。烛光摇曳,飞溅出火星,引燃桌上的烛台。
火光膨胀,交相辉映,驱散一室昏暗。
云婓走入室内,脚下是柔软的的长毛毯,穹顶布满彩绘,墙壁上雕刻图腾。
房间内流淌魔力,同他的力量产生共鸣,自然形成闭环。
藤蔓游入室内,贴上墙围伪装成装饰。
云婓打了个哈欠,仰面倒在床上,单臂搭在前额,随意打了个响指,房门自行关闭。
耳边流淌乐声,舒缓疲惫的神经。
云婓睁眼望去,穹顶的彩绘变得鲜活,画中魔女拨动琴弦,演奏出优美的旋律,宛转悠扬,引人沉醉。
琴声让云婓想起精灵王。
白皙的手指覆上领扣,摩挲着竖琴边缘。脑海中闪过预言画面,很快又被驱散。
云婓又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抱住柔软的毯子,在乐声中缓缓入梦。
这场大雨持续整日,覆盖黑暗深渊,笼罩整座深渊城。
同一时间,白船城却是艳阳高照,海面碧波荡漾,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今天的白船城格外热闹。
来自荆棘领、刺槐领、灰柳领和铁杉领的骑兵陆续抵达,卡德萨城的骑士也不落人后。
骑士们列队进入城池,带队的官员见到塞提,短暂寒暄之后,各自肩负起职责,依照国王的命令守护海港和城池。
鲛人的海船大批聚集,由个位数增至十位数,再到百位数、千位数。附庸种族的战船也陆续抵达,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一起,挤挤挨挨,占据整个码头。
深海鲛人追随迦芙纳公主,以举族之力兴兵,消息传遍海洋。
鲛人之主怒不可遏,宣称他们是背叛者,和迦芙纳一同被驱逐流放。帕斯卡利王子伤势痊愈,伺机请命领兵。
这一次,安斯卡伽没有拒绝见他。
走入大殿之后,帕斯卡利立即单膝跪地,向父亲发誓压服叛乱,向迦芙纳复仇血痕。
“父亲,请相信我!”
鲛人之主神情冷酷,仅是点点头,授予帕斯卡利集结军队的权力。
大祭司戈乌里坐在一旁,兜帽遮挡住他的面孔,一双狭长的眸子凝视帕斯卡利,笑得意味深长。
报仇雪恨。
鲛人王室的血染红海洋,才是真正的洗雪逋负,以偿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