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咏眼尖手快,一把将闻琦年护在自己身后,紧紧盯着那人。只见他从白雾中走出,渐渐露出了脸,原来是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青袍裹身,用木枝锁着墨发,漆黑的眼眸犹如朗星,面容俊俏,神情不羁。
他抽出软鞭,向两人走来。
奚咏谨慎说道:“不知阁下有何…”
话未说完,那男子便甩了一鞭子过来,划风而来,气势甚猛。奚咏面色一冷,抓紧闻绮年向旁一躲,没想到男子并未住手,而是再三出招。奚咏只得向后退了数十步,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将闻绮年安放在树下。
闻绮年仿佛愣住了般,坐在树下拿着桔皮一声不吭。
看着眼前男子毫不讲理,直接使出鞭法,奚咏心下沉怒,便也以剑迎敌,二人在空地上缠斗起来,不分上下,皎若游龙,翩若惊鸿。
到底比奚咏年长数岁,青衣者的功夫极好,轻松地躲避着奚咏的剑尖,行如轻风拂柳,又如疾风过,不采尘。
他盯准时机再一鞭,奚咏的衣角便破碎出几道裂痕。
这样下去,恐怕难以敌过。奚咏翻身一躲,紧紧抿着嘴,眸中明暗不定。
这时,树下的闻绮年却忽然站了起来,将桔皮一掷,飞身上前。她的脸颊还有些微红,红唇柔软,但却目光凶狠,果决地一剑刺向青衣人,同时怒喝一声:“不许伤他!”
闻绮年,一个不折不扣的护短之人,而奚咏可是陪了她整整十五年的蠢娃娃。
她的头脑渐渐清明,不禁更为愤怒,干脆同奚咏一起,左右夹攻起那名男子。
局势顿时起了一些变化。
青衣人处处闪避,软鞭也使不开手,但他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面上从容不迫,说道:“倒也不算废物!”
“废物”一词就像是个按钮,闻绮年一听,身影便有些凝滞起来。
她对这个词有着极大的阴影,脑海中钻出了无数上辈子的光影,顿时,酒劲全然散去。
青衣人抓住空挡,作势要以鞭攻击奚咏下盘,奚咏目光一凝,与鞭子缠斗起来。那男子看他中计,嗤笑一声,暗中从袖中取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电光火石之间,猛地刺向了闻绮年。
“式玉——”
奚咏被缠住,一时脱不开身,不禁焦急出声。
闻绮年望着那柄匕首,脚下本来动了动,但又立刻停了下来,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不闪不躲,青衣人颇感兴趣地“咦”了一声,手下动作却没收回,仍是直直向前而来。
此刻的闻绮年想起了出行目的。
那时,在闻宅里,她想的是路途险恶,要来寻个死亡时机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在犹豫什么呢?难道说,竟然是放不下了?
她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万丈波涛。
刹那间,闻绮年未动。直到匕首捅进了她的胸膛,直到那股子痛传到了四肢,直到奚咏提剑将鞭子劈成两半冲了上来,她才堪堪打住思绪,瞥了一眼神情惊怒的奚咏,用最后的力气将口中的血沫重新咽了下去。
也是,十五年了,可以结束了。
她身子倾斜,感到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平静,不知为何,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她便最后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青衣人见她一副寻死的样子,眸中的讶异和玩味一闪而过,立刻收回了些力道,匕首并未刺到她的心脏。
“式玉!”
这一声呼唤哀凉中含着浓浓的怒气。
奚咏接住了即将倒下的闻绮年,见她衣襟已经染上了鲜红的血,双眼微阖,秀唇青紫,他眸中风云涌动,也不再顾及什么,从怀中摸出三枚柳叶细刀,飞速刺向青衣人。
青衣人没料到这翩翩公子还会使出暗器,眼一眨,转身闪避开来,却感觉自己侧腰一麻,低头看时,才发现有两根银针扎在腰间。身上开始渐渐失去力气,看来,定是淬毒了的。
原来柳叶细刀也是个障眼法。
他中了带毒暗器,步子一歪,扶着树干,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深藏不……”
“住嘴。”
奚咏玄剑一指,牙根紧咬:“把她的毒解了。否则,你也别想活。”
闻绮年胸膛前的伤并不算深,但她面色渐渐青黑起来,显然是毒发了,故而奚咏没有直接杀了他。
青衣人摇摇头,抛去一个小瓷瓶,朗声道:“就算你不说,吾也会救,这个小丫头有意思。”
奚咏将解药快速塞进了闻绮年口中,撕下自己的衣裾一角为她紧紧包扎住了伤口。不过他身上无药,且闻绮年需要休养,这只能是一时之计。
如此想着,奚咏剑一横,冷声逼问:“你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
中毒后的青衣人浑身无力,语调却依旧颓然狂放:“吾乃释名,山间一散人耳。你们尝了我的金玉桔,自然要付出代价。”
原来是桔树主人。奚咏又将剑递了递:“不知果树有主,是我们无礼,当然愿意赔偿。不过你一言不发,出手伤人,是何道理?”
释名哼了一声,撇过头:“收起你的剑罢,你那小情人需要疗伤,可少不得借用我的住处。”他余光瞟了瞟静静躺在地上的闻绮年,一派任性放诞的样子。
闻言,奚咏并无心情去纠正他“小情人”几字,而是沉吟再三,蹲下在释名身上点了几穴,这才横抱起闻绮年,冷冷道:“带路。”
释名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感觉通畅了许多,便撑地起身,拾起自己断裂的鞭子,拍了拍:“啧啧…可惜了这个好乖乖。”
说罢,他毫不留念地随手一折,将碎成数段的软鞭扔下了山,看也不看一眼,只往白雾里慢慢走着。
“随吾来便是了。”
奚咏凝视了片刻怀中昏睡的闻绮年,跟在他身后,暗自警惕着。
又是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会,三人来到一处飞岩峭壁的山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