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奚咏用了什么法子,回来时,竟然带了巴图。
他已是营中的千户长,颇有权力,便趁着军中晚饭时间溜了出来。
虽然巴图之前也对他们隐瞒了攻打青州的真相,但眼下需要人脉,奚咏心中自然拿捏得清孰轻孰重。
巴图也有些惭愧,二话不说就跟他上了山,专程来见焦急的沃小蕊。
闻琦年连忙将他迎进了茅屋,轻声把小姑娘唤醒,让她快问问爹爹和弟弟的下落。
刚听完沃小蕊对爹爹的描述,巴图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而且还受到了我们可汗的重用。”
他说,军里都知道这个汉人,名叫沃嵩,不知为何,竟还能带着个半岁大的奶娃娃,交由后勤兵照顾,面子大得很,一副谄媚嘴脸简直是出了奇。在这短短一个月内,他就给葛烈汗出了不少阴招,效果不错,故而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军师。
换句话说,他算是个汉人的叛徒。
沃小蕊还没听完这番话,脸色已是雪白,精神更差了几分,瞪着眼睛说道:“不可能!爹爹怎么会是这种人!”
巴图见她不领情,脸一拉,心里没好气,硬邦邦地说:“我骗你做什么?不信就算了。”
沃小蕊忍住了眼泪,赶紧又软了神情求道:“这位军爷,求求你帮忙向我爹带个话,就说他的女儿沃小蕊还没死,来找他了,让爹爹见我一面,行不行?”
闻琦年站在床边,蹙着眉头,默默看了一眼巴图。
巴图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下来。
他不敢多待,起身告辞,奚咏便送人下了山。
而闻琦年则坐在茅屋里,担忧地看着坐在床头哭泣的小姑娘。
沃小蕊知道爹爹和弟弟还活得好好的,自然是松了口气。可他靠得是卖国求荣,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刚才她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已经明白巴图所说的应该是事实了。
正因为是事实,才让她痛哭不止。
爹爹这么做,怎么对得住惨死的娘,惨死的全村人?他又怎么对得住这座梧桐城!
沃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被世人唾骂!
沃小蕊只觉得心寒,头痛猛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整个人显出颓败的气色。
闻琦年无措地劝了几句,出门摇井打了些干净的水,准备让她洗洗脸,回屋时却发觉小姑娘已经又晕了过去,倒在床头,双眼紧闭,牙关狠咬。
闻琦年只好扶正了她的身子,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响声,巴图一步踏了进来,神情凝重:“玉妹子,走罢!”
“去哪里?”闻琦年看见奚咏站在门外,脸色不大好看。
原来,葛烈汗早就收到了巴图溜出军营的消息,立即派了另一名千户长和数十名士兵尾随他来了这座山。
奚咏和巴图走到中途,被那名千户长拦下,说是葛烈汗要请巴图的朋友去营帐谈谈。
而且,是两位朋友。
千户长的言下之意,就是指他们也看见了在茅屋外走动的闻琦年,两人都要带走。
数十名士兵伫在他的身后,像面铁墙,堵住了去路。
巴图知道葛烈汗的厉害,不得已,他只好劝着奚咏,返程来请闻琦年下山。
他们只有几个人,而对方是一军之首,力量悬殊,不得不低头。
闻琦年听罢,十分平静地点点头:“他们若不伤害小蕊,那就走吧。”
她细心地拉了拉沃小蕊身上的披风,大步跨出茅屋,拉着一言不发的奚咏就往山下走。
正好见识见识这个葛烈汗是个如何的枭雄,有什么好畏惧的?
闻琦年最不怕的就是死。
奚咏知道她无所畏惧,但眸中依旧聚起了风雨,沉沉闭了闭眼。
天色将黑,军营前点亮了火把,营地口就像是一只幽幽张着嘴的猛兽,在黑暗中蛰伏。
葛烈汗在自己的大帐中摆了几台汉人式样的席位,高坐在主位上独自饮酒,静静等着他们的到来。
士兵掀开了帘子,他抬起了鹰眸,见巴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容颜上佳的剑客,还很年轻,应该就是巴图私自外通的汉人。
他放下酒樽,手一扬,笑道:“巴图带来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快请坐。”
闻琦年不卑不亢地坐下,扫了一眼座上的男人,他约莫三十岁,正值壮年,穿着平常的诺西长袍,生得高大,面容严峻,天生就有种枭雄气概。
葛烈汗也在看她,微笑夸道:“这位姑娘,好一个中原女侠!”他的眸中并无别的意味,目光锐利精明。
奚咏手一顿,岔过话,沉沉说道:“多谢可汗盛情邀请在下来此做客,我们只是两个浪迹天涯的江湖人士,此番为帮助一名女子寻父,这才不得已找了巴图勇士帮忙。”
“哦?寻父?”葛烈汗颇有兴趣地瞟了眼立在一旁的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