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山的两位都破天荒地没有出门,不约而同,将自己关在了屋内。
听见窗外的雀儿啾鸣声,闻琦年一把扯下软被,直直地望着床顶的绣花轻纱出神。
她一双潋滟的凤眸失了些灵气,有些红肿,眼下两团青黑,精神萎靡不振,像是失眠了彻夜。
“姑娘,”侍女在门外轻声唤着:“右护法来访。”
闻琦年撇开了眸子,转身面对墙壁继续睡着,冷声说道:“什么左右护法,与我何干?不见。”
“小丫头,你当真不见?”
门外传来了释名朗朗含笑的询问。
怎么会是他?
闻琦年拧眉一想,还是坐起了身来:“进来罢,我稍后就出来。”
她随意地收拾了一番自己,打帘而出,看见三年未见的释名正躺在厅边小榻上饮酒,好不自在。
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明亮犹如朗星,神情狂放不羁,是熟悉的模样。
闻琦年停下脚步,犹疑不定地问道:“你竟是右护法?”
释名侧过头,见她穿着一袭铅白绣丝云锦裙,眸光黯淡,微有倦态,不禁了然,啧啧叹道:“昨日难不成伤心了整整一夜?”
美人并未理会他的调笑,默默沿着案桌坐下,冷淡的目光简直要冻住周遭空气,犹如寒风袭来:“既然你来了,可否为我解惑?”
“有什么疑惑可解?正如你所见。”
“所以他是为何……”闻琦年攥紧了自己的裙裾,涩然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释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他带来的佳酿,拍开封泥,为闻琦年斟了满满一杯芬芳四溢的美酒。
闻琦年端起酒杯,凝视片刻,一饮而尽。
“不错,”释名坐下,满意笑道,自己也抬手喝下一杯,这才徐徐讲来:“你可知三年前,江湖上的人都在寻你?”
“知道,他告诉过我。那些人都以为我身上藏有青华禁轴,实则不然,在从默身上。”
“从默,对,也就是闻珀,你的表哥。当年,郁琮得知了此事,便请求吾前去琼城一趟,暗中保护你宅中的那位夫人。”
“素姨!”闻琦年一听,立即反应过来,急急问道:“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打素姨的主意!她可有危险?”
“以吾之力,怎会遇险?”释名得意一笑,自斟自饮,轻描淡写地说:“不过,郁琮为了此事,答应与吾一同杀遍江湖中的那些迂腐狗贼。”
“就是这个原因?”闻琦年心中弥漫起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滋味,低声问道。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据图之所说,你昏迷一日后,行踪已然暴露,郁琮和他带着你左右避躲,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郁琮,身上添了无数伤痕。”
释名一面缓缓讲述,一面瞟了眼沉默的闻琦年,轻轻笑起。
“郁琮自觉弱小,保护不好你,且你又昏迷不醒,医者皆是束手无策,他心思日渐消沉,不复平和。一月后,吾已回来,他便将你安置在秘密之处,和图之一同去收复胥山分堂。”
“此间艰辛,不必多说。图之要的不是重建门派,他一心只想向梧桐城之灭的始作俑者复仇。另一边,郁琮疯也似地在望渚境内追查到了闻珀,二人好一番缠斗,两败俱伤,青华禁轴被伤痕累累的他带了回来。”
“他欲修炼此典,加之我和图之二人之愿,便重起了魔教。”
闻琦年听到这里,忍不住拿过酒坛,干脆地一杯饮下,眼底泛红,玉手颤抖。
想不到他竟经历了这么多事……释名说得简略轻松,但其中必定是险象环生的。从他的描述中,她都能想象出那番刀光剑影,还有浑身是血的奚咏。
然而,在这一千多日夜中,她都没有在他身边陪着,哪怕是递上一杯温茶。
他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想起昨夜那个招招狠厉的身影,闻琦年鼻头一酸,火辣辣的美酒从喉咙一路灼烧到了胃部。
释名抬眸一瞥,继续说道:“魔教被世人诟病,却成了保护你的最佳地方。三年间,郁琮屠尽了对你虎视眈眈的宗门,图之作为左护法,则奔波在外,带人暗杀当年梧桐城的各个官员。”
“眼下,他已经把青华禁轴修炼至第五重了。”
闻琦年再也坐不住,凤眸一寒:“第五重?!”
她自然知道这禁轴的威力。难怪他简直像是变了个样,嗜血上瘾。
释名不屑地笑了笑:“你还只当是禁轴的威力?吾早就想说,郁琮从来都不是个君子。”
他狭眸一眯:“越是希望自己做个完美无瑕之人,越容易走火入魔。内心恶意无处宣泄,终会爆发。”
他这样一说,倒让闻琦年想起了那时在望渚象郡发生的事情。
在象郡,白鸿光之死似乎对奚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那时,冷笑着的俊美公子站在山阶前,精致的眼眸不再似往日般明亮,蒙上了一层阴翳,冷冷说道:“父亲从来不会告诉我的是,君子就算再克己复礼,循规蹈矩,却依旧难以避开小人戕害。”
“君子,能对小人做些什么呢?”
不错,是有此事。
她当时就应该察觉出不对才是。
但她为何没有往更深之处去想?
释名见闻琦年怔怔出神,叹道:“郁琮知道你不会接受这般放纵自我的人。如今,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叫不应了。”
睫羽一抖,晶莹的泪珠从那双通红的描画眸子里淌了出来。
闻琦年喝了不少烈酒,此刻头疼欲裂,眼神却清醒无比,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奚咏,这些年你都在想什么,可否通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