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唯唯诺诺地应声,在一看教皇所指方向,冷汗沿着额头滑下。
教皇所指分明是被所有人都不看好新人,他身板在一众彪形大汉中如此瘦小,似乎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侍者擦了擦额头汗,小声道“陛下,那小人牲尚无人押。”
教皇心情不错地换了个姿势,懒懒道“去。”
万人坑中还在厮杀人愈来愈少,那少年却始终都站着,他似乎并没有因长时间搏杀而耗光体力,反而动作俞快,下手俞狠,别人几乎精疲力竭之际,他却以惊人速度成长着,就连起初那些看不上他壮汉都隐隐生出警惕之心。
侍者匆匆跑上前来,附在教皇耳侧道:“陛下,完颜大公准备射第一波箭了。”
侍者小心地瞧着教皇神色,生怕他有任何不悦,却见教皇点点头,道“让韦臧上。”
侍者擦了擦汗,韦臧作为陛下亲卫,箭术可远远胜过大公手下兵。
第一波箭,场上又死了数人,那少年急急几个翻身,身体几乎扭成诡异角度,堪堪避开了直射他胸口箭,却在他腰间画出一道浅浅伤痕。
他落地滚了几圈,又躲过几只箭,他附近箭羽似乎格外多。
第一波箭结束,他利落地翻身而起,将腰间伤口缠紧,轻笑一声,似松了口气,低低呢喃了句,看口型似乎是说还好。
教皇又眯了眯眼,似乎十分不解,他竟还笑得出
他招来侍者道“下拨我亲自来。”
侍者连忙应声,下去准备弓箭,陛下箭法,哪怕是韦臧都比不得。
侍者送上箭矢,教皇随手拿过,盯着那少年。
少年正与人搏斗,尚未察觉危机。
教皇瞅准时机,在少年与壮汉厮杀之际,搭弓上弦,瞄准少年胸口,松手,箭如流星般飞出。
少年险之又险地躲过壮汉一刀,尚未松口气,教皇箭已飞至眼前。
少年来不及躲闪,千钧一发之际只能用尽全力将身子一扭,躲开致命位置,箭羽射穿了他肩胛骨,将他钉在身后墙上。
而此时与少年搏斗大汉却一喜,劈刀而上。
少年来不及犹豫,斩断箭羽,生生将自己从箭上拔了下来,忍住伤口撕裂疼痛,不退反进,身子一转,贴着大汉刀锋,以一个刁钻角度抹了大汉脖子。
大汉身躯轰然倒地,少年跌落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斩断本就小了衣裳,草草地包扎了伤口,却用剩余地布料小心地将匕首擦拭干净。
他从来没有过一把这样好精钢铸成匕首,这是万人坑开战前,坑上大人们丢下来。最好最锋利武器都被抢走,幸好他身形小,动作灵活,才从中抢到这样一把锋利地精钢匕首。
凭着这把匕首,他战胜了他敌人,他还将在这把匕首陪伴下走出这万人坑。
这是他第一个伙伴,也是他拥有第一样东西。
教皇将手里弓随意地扔给侍从,懒懒地说了句,“扫兴。”
后半场教皇没再看,他有些困,就支着头在王座上小憩了一会儿。
再睁眼,却见现场一片安静,看了眼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想来这场祭祀就要结束了。
教皇往坑里看了一眼,果然坑里只剩下一对正在搏杀,是那伤痕累累地少年,和一位小有名气刺客。
教皇知道那刺客,他大公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说是他精心培养这一任蛊王。
教皇瞧了一眼,少年迎着刺客匕首不躲不避,以自己胸口中刀为代价抹了刺客脖子。
两人双双倒下,他听到坑外贵族纷纷暴怒,砸了手中器具,大喊扫兴,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戏码并不具有什么看点。
就在贵族起身准备离席之时,那少年,却慢慢地爬了起来。
贵族们愣住了,又齐齐坐了回去。
教皇听到有人大喊“他分明被捅进了胸口刀还在他胸口上呢”
有人笑道“许是话本里说,他心脏长偏了三分。”
他便一点一点地爬出了坑底,他血沿着他爬过地方淌了一路,他却奇迹般仍然活着。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不言,看着这卑微生命,挣扎着向上,甚至没有人发现,他们教皇大人离开了王座。
少年即将爬上坑顶时候,一道阴影笼罩了他,他抬头看去,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人。
少年虚弱地笑道“劳烦大人让让,奴这就上去了。”
那人却没有动,只蹲下身来,一双紫黑色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时候,仿佛背后有冰冷蛇蜿蜒着用那冰凉鳞片划过赤、裸肌肤般让人毛骨悚然。
少年却只是笑着,似旭日,似春风。
教皇开口问他,“你就这么想上来”
少年点头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似乎触摸着天空中最后一缕还没有被落日带走余晖,声音微弱,眼神闪亮,“我想看看上头阳光。”
教皇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攥住他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教皇指着身后贵族,那是一颗颗将它们自相残杀当做玩乐扭曲而冷漠心。
教皇轻声对这少年说,“你可看清楚了,上头光并不比下头亮,这光永远照不亮黑暗,就如这坑外之人心,比之坑内更为险恶。即使是这样你还想活着,还想上去”
少年依旧笑着,“我想。”
教皇闻言松开了手,“好。但愿你不会后悔。”
教皇慢慢后退一步,看着少年终于爬上来。
教皇低头问少年,“可有名字”
少年趴在地上喘息,声音微弱,“没,没有。”
教皇转身离开,声音幽幽传来,“便叫星隐吧。”
星,乃大虞国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