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的雪花如羽毛的碎片一样从夜空飘落,白茫茫的雪点在视野里无声地下坠,我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奔跑得足够远了,一把扯下隐藏身形的符纸。
我大口呼吸起来。那张单薄的符纸被夜风卷走,凛冽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口呼吸灌入肺腑,都带着硬生生的疼痛。
寂静的夜色听不见其他声息,孤零零的街灯伫立在茫茫雪夜里,微弱的灯光映照出飞雪的影子。
我穿过陌生的街道,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急促的呼吸在耳边不断回响。
我已经不打算再逃了。
如果我留在那里,珠世的据点迟早会暴露。就算我能安全抵达产屋敷的宅邸,那又能怎么样呢
一辈子窝在鬼舞辻无惨找不到的地方,在躲藏中度过一生那样的人生,我并不想要。
夜风呼啸而来,冰冰凉的雪点落到我的脸颊上,好像有人轻轻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阿朝。
风拂过身侧时,恍惚间有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但我转过身时,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朝着我叹息。
那一点点微弱的风,也好像幻觉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细雪飘飞的夜里,抬头看向没有月亮的苍穹。
“找到了。”笑嘻嘻的声音传来,那两个身影好像夜雾一般突兀地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一前一后,阻挡了我的所有退路。
铃铛碰撞的清脆声响起,眼瞳莹黄的女鬼拍着手球,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好像孩童找到了心爱的玩具,却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要轻举妄动,朱砂丸。”开口的另一只鬼闭着眼睛,微微向前举起的双手,掌心里嵌着箭纹图样的眼球。
“你真是啰嗦啊,矢琶羽。”拍着手球的女鬼露出不满的神色,“这么大的功劳,必须立刻抢下来才行。”
我闻到了血的腥臭。
仿佛腐烂在泥土里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弥漫。
我平静地打断两人的交流
“鬼舞辻无惨在哪里”
那个名字似乎依然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你”惊惧的表情一闪即逝,那只女鬼骤然朝我迸发出尖锐杀气,“你这个无礼的女人”
“等等朱砂丸”那只男鬼手掌中的眼球剧烈震动起来。
但是晚了。
黏稠的鲜血忽然爆溅而出,我来不及眨眼,那只女鬼捂着被撕裂的手臂跪倒在地,像野兽一样发出扭曲而痛苦的嚎啕。
“太吵了。”披着西装外套的人,阴红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往下一瞥。
痛苦的哀嚎骤然掐断,那只女鬼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跪在地上畏寒似的痉挛发抖,大量的血液将身下染成一片血泊。
“请请您原谅。”
名字叫做矢琶羽的男鬼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谁让你开口了。”无惨的声音轻慢优雅,苍白的脸庞冰冷得可怕。
那只鬼立刻冷汗涔涔地闭上嘴,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空旷寂静的街道里弥漫着寒冬的雾气,没有月亮的夜晚,雪花从遥远的尽头簌簌落下。
“洋子”我听见自己说,“请你放了她。”
炼狱杏寿郎和无惨交手后活了下来,这并不是实力或运气所致,应该是有什么转移了无惨的注意力,或者说,在那一瞬间,他改变了策略。
“你做决定的时间花得太久了,朝日子。”
无惨的表情告诉我,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我看着他。
“所以”无惨侧了侧头,唇角的笑意如盛开在黑夜中的罂粟,浸满恶意的毒汁,“你求我,我就得答应你吗”
“我跟你走。”
他敛了虚伪的笑意,温文尔雅的假笑像鳞片一样从那张英俊而苍白的脸上剥落下来。
我向前一步。
“我不会再逃跑了。”
细细密密的裂痕,像碎开的冰面,以细长的瞳孔为中心,在无惨的眼中蔓延开来。
梅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好像阴冷的蛇。
他没有看向匍匐在地的两只鬼。
“去。”冰冷低沉的一句口令,那两道身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走到他面前,时隔几
百年,他依然是千年前的模样。乌黑卷曲的发,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注视着我时微微下垂的眼睑,盖去了眸中似血液翻涌的暗色。
“过来。”
我的前未婚夫朝我伸出手时,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想将我的脑袋拧下来。仿佛是杀意,但又比那更加黏稠窒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将我包裹在色泽艳丽的瞳孔里。
“阿朝小姐”呼啸的寒风卷地而起,刀刃出鞘的声音,破开寂静夜色的呐喊,我差点就回了头。
鬼杀队的人到了。
我脚下的地面骤然打开不,确实有一扇门打开了。
那一瞬间,无惨抓住我停在半空中的手,直接将我扯到怀里,回过神来时,我已经随着无惨一起坠落下去。
“阿朝”
风声呼呼而来,失重感在那一瞬间击穿心脏肺腑。鬼舞辻无惨死死锢着我的腰,我隐约听见他居然在笑,笑声残酷又张狂,仿佛在嘲笑鬼杀队的无能,但又好像不止如此。
地面的世界远去,遥远的天边似乎露出黑暗破裂的前兆。
我没有看到黎明的光。
离我越来越远的那扇门,砰的一声彻底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