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呼,令安皓天身子一震,记忆疯狂地涌上脑海,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下,玄武的剑锋已经划破他的衣裳。细细的毛雨密密麻麻打在脸上,很轻,却痛入骨髓。
冷冽的风伴随细雨飘来,刺激人的每一根神经。
顾不得裂开的衣袍,安皓天一个闪身窜入亭中,也不顾一旁的潇浅忧,伸手就要将安乐轩抱入怀中,双手刚刚碰触那具单薄的身子便如触电般伸回。就那么轻轻一碰,他已经觉察出安乐轩全身经脉尽断,若非一股真气续命,恐怕早已命归黄泉。
“潇浅忧,孤要你整个靖国陪葬”充满了怨恨的声音,惊飞了在树林中停歇的小鸟,成群成群的飞起,在一片片细雨中甚为壮观。
潇浅忧暗道一声麻烦,一个人失去了理智,再多的解释也是多余。他默了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在你找我寻仇之前,是不是该先想办法救他”
安皓天五指渐渐的握紧,全身汇聚的怒气无地方倾洒,统统聚集到那嗜血的双眼,眸子变得通红。他看着瘫在地上的人,咬牙压下溢满胸腔的怒火,将人抱了起来,步入了漫天细雨里。
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玄武担忧道“大人,安皓天这是认定了安乐轩是咱们所伤。”
潇浅忧抚了抚衣上细细的雨珠,“他想要报仇,让他来就是。”区区一个安皓天,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玄武”他说着话,转过身看向安皓天消失的地方,看见了细雨中那一袭绛紫的身影,剩下的话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微风斜雨的悬崖边上,衣衫褴褛的锦苏殿下静静立着,茫然地看着白衣粘尘的男子。半晌,他嘴唇蠕动,只问一句“你伤了乐轩”
“不是。”潇浅忧淡淡地应了一声,几步上前,褪下自己外衣披在锦苏身上,“我见他时,已经被人重伤了。”
锦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外衣滑落,被雨水打湿的锦衣紧紧贴着单薄的身躯,衬着他整个人形容狼狈。他仰起头看着潇浅忧,“那为什么安皓天要找你寻仇”
潇浅忧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里,写满了错愕、悲凉,不见一丝一毫的信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误会了。”片刻后,又道“风雨渐大,殿下,微臣送你回去吧。”
听他一声殿下,锦苏心头猛然一惊,丝丝凉意入体。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迈开步子,擦身而过的瞬间,手中被封印的血狱与鬼司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在刀剑相碰的清脆声响中,他的声音也被染的冷冰冰的,“不劳烦潇丞相了。”
他一步一步迈的缓慢,分明那样短的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完,直到体力不支摇摇滑倒。
“锦苏”潇浅忧反应极快,伸手将锦苏揽住,见他双颊通红眼神迷离,忙将人打横抱起,蹿入雨帘中。
锦苏再次睁开眼时,入眼是熟悉的紫色帐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他循声转头望去,见解红零坐在桌边,正端着茶往嘴里送,脸上是惯常的欠揍表情,“我都打听清楚了,安乐轩被人扔在亭子里,潇浅忧路过时救了他,恰好被赶来的安皓天碰上。”
锦苏忙问“乐轩没事吧”
解红零神在在地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说着话,搁下茶杯,撂下一句“你好好歇着。”便出门去了。
门外,潇浅忧静静地坐在一颗大槐树上,雪白的身影隐在树叶之间,静谧地如同一副泼墨画,让人不忍打扰。
偏偏有那大煞风景的人不识时务。
解红零身子一转,靠在窗口,自顾自地道“安皓天攻势迅猛,而你们这些个主将一个卧病在床,一个忧郁深沉忙着悲秋伤春,靖国就要亡在你们手中。”
安皓天举兵五万攻打原城已经连续三日,潇浅忧却一直坚守不出,也不做顽强抵抗,每日只击退来犯的敌军便可,这与他一向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而作为此次征讨元帅的锦苏因为感染了风寒已经卧床了三日,原城的士兵一个个终日惶惶不安,也不知这主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潇浅忧低眉看他,“你怎么一个人”
解红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地道“吵了一架,然后各奔东西。”他坐上窗柩,胡乱地晃动着双腿,转了话题,“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不会真的放任安皓天拿下原城,然后一路攻入都城吧”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两日后回京兆,这里,交由锦苏负责。”
“什么”解红零激动的险些从窗口栽下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锦苏正睁着双眼望着账顶,精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枝叶遮挡了大部分身躯的男人,讪讪一笑“你明知道,锦苏不是安皓天的对手。”
浅忧丞相视线一转,从遥远的天际拉到了远山翠黛,然后是高高耸着的城墙,最后落在了眼前枝叶上。“我相信他。”
“疯子。”解红零声色淡淡地置评一句“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他口中的两个疯子,一个房间里四平八稳地躺着,一个房间外藏身枝叶之间,神色俱是复杂。
翌日一早,原城门下,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相对而立。
“解红零会留在这里,你有不决之事可以请教他。”白衣卿相神色淡漠,语气平静,“也可以飞鸽传书与我。”
锦苏低着头,没吭声。
潇浅忧继续叮嘱“记得按时吃药,莫要再任性,体内湿气加重,到时候要去除就更难了。”
锦苏殿下点了一下头,便没了下文。
“锦苏”潇浅忧终于是发现了他的不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柔了声色,“怎么了”
锦苏抬头看着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你怎么会来原城”
“原城是军事要地,一旦失守,安国大军便会长驱直入,兵临”潇浅忧的话还没有说完,紫衣少年冷着脸转身就走,令他后面的话也断在了口舌间。
远远地,传来锦苏冷漠的声音,“知道了,我会收好原城的。”
到底是他痴心妄想了,竟然有那么一丝期许,期许他是为自己而来身后那个男人,可是潇浅忧靖国的浅忧丞相,心系黎民苍生,怎么会将他的生死放在眼里装入心间呢
斑驳城墙门下,男子犹如玉树一支静站许久,看着那一抹紫色背影消失在转角,一抹苦笑散开在嘴角。
片刻后,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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