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坚守不出,第四日,当安国再次进攻时,原城城门大开,三军掩杀而出,与前来的敌军混战一片。
城墙之上,紫衣少年迎风而立,被一丝不苟束起的发丝也在疯狂的放肆,为城下厮杀做华丽的伴舞。身后,潇湘楼四大堂主肃然而立,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那些人在他们眼里不过蝼蚁,微不足道。
双方交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锦苏伸手拿过准备好的令旗,没有丝毫迟疑挥手令下。
顷刻之间,挂着疾风的羽箭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射穿了那一具具鲜活的躯体。
战鼓息,唢呐鸣,锋烟不过刚起。
遍野的尸骸残骨,鲜血犹如泼墨一般,汇成一条条惊艳绝伦的画卷,流敞,蔓延。
锦苏双手负立城头,看着城下阵阵硝烟,眸中神色复杂。此战,以己方三千弱兵换敌人八千精锐,对他这个年轻统帅来说,是一个完美的开始,也是噩梦的开端。
青竹小院,百花凋谢枯草成从,有风,吹的枯草窸窸窣窣作响,锦苏扶着不知名的树干,倾身将自己口中的秽物吐尽。踉跄着身子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接过朱雀递来的清茶漱口,最后扯了一抹苦笑,“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总会习惯的。”戎装女子淡淡地道。
紫色衣袍随风而起,俊秀脸颊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那双眼里,却充斥着淡淡的感伤
习惯
要多少累累白骨涓涓血海,才能习惯
“这就是战争,”朱雀抬首望着片片飞旋的落叶,轻声呢喃道“殿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习惯生离死别,习惯血流成河,习惯将那些人的命当做蝼蚁视作草芥。”
锦靖云是这样,潇浅忧是这样,就连他们的敌人安皓天,亦是如此。
“风太大了,殿下还是回屋子吧,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
“我知道了”锦苏淡淡地应了一声,低眉掩去了眸中哀凉,起身进了屋去。
安国。
“报,前方传来急报,我军全军覆没。”士兵的声音带着颤抖传遍整个院子。
小屋内,安皓天静静凝视着床上那张倾城的容颜,对门外的声音毫不理会。
“报,王将军在佳域谷遭受埋伏,不幸身亡。”
门外的战报一个接着一个,安皓天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一遍遍抚摸着安乐轩的脸颊,将自己半生欲讲之言尽数倾吐,而床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咚”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洛城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修长的双腿跪倒在地,“请王上务必以江上社稷为重”
安皓天缓缓转头,五指停留在安乐轩秀发上,带着一脸的漠然,“江山社稷”
忽而,他仰天大笑,笑的在场的人毛骨悚然,惊恐地跪倒在地。
“洛城,你看到了吗乐轩现在就躺在那里,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你可知道这一切是谁害的”安皓天站起身子,却因为没有力气而摇摇欲坠,门外的侍卫左右为难,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搀扶。“是我,是我这个王兄,是我这个从小发誓要保护他的王兄。”
安皓天踉跄着窜到洛城面前,俯身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轻轻地述说着“孤把王位给你如何”
洛城漆黑的双眸因为这细细的几个字而瞬间睁大,惶恐地伏倒在地,“王上”
安皓天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脸的了然,“你也不想做这个皇帝对不对孤也不想,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的皇帝有什么用”
洛城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王上已经任性了如此久,这一次,就算为了他,也应该振作起来,安国离不开你”
安皓天盯着床上的安乐轩看了良久,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洛城也一直那样跪着,战报还在继续,危多安鲜。
良久,安皓天闭上微微红润的双眼,长叹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上传开“安国,毁于孤手。”没有人看到,那个黑衣男子,刚毅的脸上两条清晰的泪痕。
洛城听出他语气中隐藏的讯息,急急说道“王上,我们还没有失败,只要举国同心,打败靖国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罢了,孤不是一个好君王,也非一个好兄长”安皓天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洛城留下。”
众人应声而退,只留下昔日的三兄弟。
安皓天忽的转身跪下,在洛城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重重地扣下了三个响头,“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洛城心中长叹一声,安皓天对安乐轩的感情,除了他们两个人也就只有自己这个旁观者最为了解。一面是家国天下,一面是兄弟情义,无论择了哪一边,他都会后悔。
“大哥也有一事求你,安国与靖国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你必须振作起来,否则安国就完了”
“我已是千古罪人,有何颜面再继续站在这里乐轩此生为我所累,现在,我只想将他医治好”
颠覆天下只为他,杀伐予夺也为他,相信着他能够理解,直到最后他纵身楼涯的瞬间,才明白,爱,不是无止尽的保护。
洛城紧握了双手,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君王,眸中渐渐荡开了凄凉。良久之后,他起身出门,头也不回,门被开启的声响中,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记得时常来信。”
“谢谢。”
轻飘飘的两个字,在空荡寂静的屋子里荡开。
这个冬季,没有下雪,却依旧冷的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