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蛰道“只能引诱他出府,在路上设置伏兵,把人一网打尽了。”
“这个法子来的痛快”李元吉道“比靠父皇和朝臣庇护要直接多了。请大兄先安排好时间与地点,弟弟愿与大兄一同前往”
“好。”
“大兄失去记忆,果真变了很多。先前我竟不曾发觉,也是我对兄长关心不足,请兄长勿怪。”
徐蛰缓缓摇头,“不怪你。”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徐蛰再次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
李元吉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更加高兴了,暗自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帮兄长保守秘密。
然而实际上冯立、李渊、李世民都知道了,或许过几天李渊喝点酒,吐露事情,后宫也会传遍。再或许李世民召集幕僚来分享这个重要情报,一传十十传百,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算了,先让李元吉高兴一会儿吧。
徐蛰招来群臣商议如何对付秦王,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魏征。
隋炀帝当政时,他在武阳郡郡丞手下讨生计。后来李密造反起义,郡丞响应,魏征也跟着去了李密手下。再后来李密降唐,魏征也一起来到李渊这里,可是不久之后又有窦建德反叛,魏征也被叛军带走,再后来窦建德的大军被剿灭,魏征才重新回到大唐。
辗转几处,魏征的才能都无法实施,直到来到东宫,被太子尊为洗马以礼相待,知遇之恩魏征一直牢记。
现在太子肯听他的话,斩断手足之情,足以见得他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魏征感动极了,出谋划策也力求严谨,尽自己最大可能让计划周全。
最后定在昆明池埋伏军队,引秦王入内,东宫禁军合力绞杀,叫秦王绝无翻身的可能。
徐蛰不禁感叹,真是命运的昆明池,可惜计划再周全,都注定无法实施。
因为王晊很快得到消息,并传递到了承乾殿。
李世民用手指的关节敲打着桌子,面沉如水,内心愈发纠结。
长孙无忌问“您是否还要与太子见面”
李世民知道,他这是在催促自己下定决心。可杀死兄长如同自断一臂,一旦做出决定,就关系到几千几万人的性命,再没有更改的可能,在这件事上,他实在做不到当机立断。
“我还是想与他见上一面。”李世民停下手上的动作,深呼一口气,“至少要在确定之后免得以后后悔。”
“殿下打算何时与太子相见还请殿下以自身安危为重。”
“这是自然,无忌不必担心。临去豳州前的宫宴我平安归来,想来这次见面,太子也不会用肮脏卑鄙的手段。”
“殿下身份尊贵,怎能依凭猜测行事自当稳重一些,不要寄希望于他人心念。”
“无忌说的是,那便请秦叔宝与尉迟敬德两位将军暗中相护,如此可行”
“殿下英明。”
徐蛰猜想自己刷的好感度不低,这几天李世民会有所行动,在东宫中看到飞练时也并未惊讶,他将猫抱起,摸了两把它的软毛,不一会儿就等来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温柔抱着猫的兄长,眸中闪过不忍,很快收敛。他上前行礼,“太子殿下今日好兴致。”
徐蛰道“伏案太久,也该出来走走。秦王才是好兴致,带着猫特意来到东宫,莫非只是为了与孤闲聊”
李世民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孤看你还是太闲了。”
李世民笑道,“弟弟过来看望兄长,只想再问一句话,还请兄长不要骗我。”
看到他这幅表情,徐蛰竟想起来不久前闹着想知道疏远他的理由的李元吉。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哪怕颜值差距很大,也能看出相似之处。
徐蛰朝他抬了抬下巴,“说说看。”
“敢问兄长若你我当真毫无转圜之地,兄长可还顾念昔日旧情”
徐蛰嗤笑一声,“这话该问你自己,何必特意跑来问孤。”
李世民只是有点担心,设下昆明池毒计的兄长,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才过来试探。如果徐蛰提到“旧情”,那就说明他确实记起来了。现在的反应,依然像是不记得的样子。
“兄长究竟何缘故让你我疏离至此”
徐蛰摸挠着猫下巴的手一顿,表情冷了下来,“征战近十年,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济世安民嗯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功劳,奢求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征战有功又如何,莫非天下是你一人打下来的若无孤筹备军粮、整肃三军、广交人才、镇守后方,哪里有你今日”
李世民的心凉了下来。
他直视徐蛰的双眼,发现他表情虽冷,眸中却是满满的怒火和不甘,正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
李世民艰难问道“你都记得”
徐蛰知道他在问什么,故意不答,转换概念,“孤的功劳,孤怎能不记得难不成还要装聋作哑,任由你们摸黑”
李世民抿了抿嘴,眼神逐渐坚定,“殿下说的是。”
徐蛰把猫一丢,冷冷道,“带走你的猫,以后不要再来东宫。这里不欢迎你。”
李世民可以肯定,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带着飞练离开东宫,他对秦琼道“还请秦将军告知房大人与杜大人,我决心已定,还请几位将军早做准备。”
秦琼与尉迟恭齐声“末将领命”
终于要结束了
徐蛰再也不想做开国初期的皇子了,事儿这么多,百废待兴,李渊还不怎么管事,他这个太子当的,除了没实权没名分,跟皇帝有什么区别
当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与齐王淫秽后宫,传召他们觐见时,徐蛰松了一大口气。
李元吉匆忙过来,劝告徐蛰“这次宣召很不对劲,兄长万万不能进宫,小心中了李二郎的圈套。”
“确实不对劲。”徐蛰比他想的更多一些,“以父皇的性格,哪怕要问罪,也不该大张旗鼓地将罪名宣告出来。”
而且大多数情况,他们都是在太极殿见面的。现在李渊突然跑去泛舟,地点定在了临湖殿,要去临湖殿,必定要经过玄武门。那边有些远,不像是李渊平日传召的风格。
想到某个可能性,李元吉大惊,“兄长的意思是李二郎他当真发动了政变”
“怕是要以父皇来要挟。元吉,你怎么看”
李渊疼爱李元吉,李元吉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将老父亲置于险地吧
李元吉分外纠结,他想了半晌,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兄长,“我听大兄的。”
“好。”徐蛰挥手,守在外面的冯立得了信号,立刻进来听令,“冯将军与薛将军召集禁军人马,即刻前往玄武门。孤与元吉先行一步,策马而入,直往临湖殿,希望能来得及。”
权力斗争的最后,终究是要流血的。
就算李世民不想杀死李渊,真到了那种地步,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太子去不去玄武门,区别就在于是将硝烟掩盖,还是大张旗鼓。
该死的人会死,该流的血会流。
仅仅一层遮羞布的差别。
徐蛰和李元吉骑马入宫,穿过玄武门。
李元吉的马先行了一步,见不到兄长,他心里发慌,略扯了一下缰绳,想与兄长并肩而行,却迟迟不见太子跟上。
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整座城门只剩下他一人一马。
太子竟凭空消失了。
李元吉从未见过如此手段,心脏砰砰直跳,“大兄大兄你在何处”
无人应答。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只见前往城门上冒出熟悉的盔甲,英姿飒爽的秦王拉满了弓,箭矢上了弦。
李元吉的马也受主人的影响,左右踏步,他拿出自己身后的弓箭想要反击,却因为太过惊恐,拉了三次都没把弓拉开,弓与箭掉到了地上。
李世民大声道“太子何在”
李元吉色厉内荏,“难道不是你将太子带走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询问”
李世民皱眉,他确实收到消息,太子与齐王一起进入了玄武门,可为什么过来的只有齐王一个人
看李元吉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
“你且说清楚,我何曾将太子带走”
李元吉道“自然是放在进入玄武门之时。”
李世民皱起了眉,认定太子逃了。他给秦琼下令,严密搜捕太子的下落,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秦琼得令而去,李世民射出一箭,被李元吉侥幸躲过。
李元吉愈发惊恐,“兄长并无加害你的意思你不知晓,杨文干之事,兄长受伤颇重,醒来便前世尽忘,根本不记得与你的恩怨。你怎能如此狼心狗肺,白瞎了兄长对你的好”
“你说他不记得”
李元吉一看有戏,道“不错兄长爱护兄弟,还亲自送你的儿子回家,你都忘记了吗”
李世民咬了咬牙。
他当然记得,正因为如此,现在才这般痛心。
“昆明池一事,他岂能不知”
李元吉心里一惊,他完全想不到李世民是怎么知道的。
他越想越害怕,如果那个奸细潜伏在他们身边,那太子之前作出的判断,全部都是正确的。他曾向让刺客去刺杀李二郎,也想过在宫宴上下毒,若是没有太子阻止,李二郎肯定早早得了信,如今日一般,再不念旧情,只论生死。
可是就算太子当日看透了结局,他们依然落到如此境地。
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这么想着,李元吉反而不太怕了,他冷静下来,大笑“是我做出的计划,太子一概不知陷害你,污蔑你,全都是我一人所为。如果不是太子阻止,刺客定将你斩于枕下,东宫宴席你必定中毒吐血身亡可恨,竟没能把握住机会,让你活到了今日。”
李世民双手紧紧握拳。
下一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矢,自李元吉背后穿过,带出他的血肉。
李元吉不可置信地转头,只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兵,正满脸无措地拿着弓,似乎是不小心失手放出。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上越发没有力气,最后眼前一黑,从马上坠下。
兄长
元吉救不了你了
待李元吉彻底没了呼吸,李世民才从城墙上下去。
他眼眶通红,沉默着,最后挤出沙哑干涩的两个字,“厚葬。”
至此,李世民取得了储君斗争中的胜利。
太子和齐王的孩子被再次加封,早早地分配了封地。
李渊传位于李世民,成为太上皇,依然居住在太极殿。只是与太极殿相连的东宫和武德殿,再也无人了。
李世民寻遍了整个长安,都没能找到兄长的行踪。
徐蛰鸽掉了玄武门,能量延迟了一会儿才到来。接收到能量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晓,那边的剧情结束了。
算起来,他扮演李建成的日子也不过两个月,个中情愫竟比当初做了一年公子羽还要浓烈。
他在密室里缓了好一会儿,但是还不等调整好情绪就觉得困了。
闭眼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徐蛰身边围绕着两只胖胖的松鼠,还有一只超大的狸花猫。
他怔愣一下,围着狸花猫转了一圈,“瘦了好多。”
狸花猫喵喵叫着,用尾巴去缠绕他的小腿。
松鼠们拿来松果,摆放在徐蛰面前。
“你们自己吃吧。”徐蛰拍拍松鼠的头,打开密室走出去。
房屋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但桌上摆着热菜,有荤有素,还有鲜美的浓汤。
徐蛰坐下吃完,垫饱了肚子,推开左面那扇门,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摆设与刚才那间一模一样,唯有桌上的菜色不同。
他无意在这间房里停留,继续推开左面的门,穿过几个房间之后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饭菜,也没有饭桌,原本摆放食物的位置,放了一只很大的木桶,里面是微烫的清水,旁边还有皂角和毛巾。
徐蛰去泡了一会儿澡,洗干净自己,这才翻出自己的恶鬼面具,戴好后走出密室。
密室之外,一个身子挺拔的人抱着剑,背对着他。
徐蛰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压低了嗓音,“可是萧剑”
萧剑惊喜地回身,见到带着面具看不清真容的徐蛰,不太敢认,因为他刚才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也不太一样。
他试探问道“公子”
“正是。”徐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琴棋书画剑不该守着燕南飞吗
萧剑单膝跪地,低下头愧疚道,“属下归来之后,发觉公子不在,便在此等待。没想到竟偶然听到燕南飞与卓夫人私下交谈,二人似有不臣之心。属下本想暂时蛰伏在燕南飞身边,不料他屡次口出狂言,公子迟迟不出现,属下只好替公子讨回公道。”
徐蛰头顶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什么公道
萧剑怎么回事啊
他可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