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辞拿着药回来的时候,顾己抵着椅背,后脑勺磕在墙上睡着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急着通知齐飞和岑虎,她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肩膀刚取出子弹没多久,这么一会的功夫,宋晏辞看到她黑色衬衫上渗出的血迹晕染范围越来越大了。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她干涸开裂的嘴唇上,见她眉心一条浅浅的皱痕,呼吸并不清浅,整个人紧绷绷的,仿佛时刻都在准备着进攻。
他暗暗叹了口气,轻声唤她的名字。
短暂的沉睡中,顾己的脑子其实没有空白过,她昏沉的梦境中一片浓雾,双腿沉重地往前走着,试图拨开眼前的浓雾。
但肩膀也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前行一步就像是双腿陷在泥地里拔不出来一样。
她艰难地往前走了很远,远到顾己又渴又累,喉咙跟火烧一样干涸又痛苦,她喘着粗气,茫然中带着一股恐惧。
浓雾在忽然间散尽,四周在刹那之间被一片绿色覆盖,顾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
这是西宁啊。
这是西宁的草原啊。
是她从小和央吉,仁增,还有火仁一起奔跑过的草原啊。
浓烈的悲伤萦绕在顾己周围,她低头看脚下,除了青草什么都没有,可当她想往前走的时候,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根本没办法前进分毫。
她抬头,看到远处有人的身影。
他们奔跑着,说笑着,离顾己越来越近,顾己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想要窜出她的胸膛。
她看到火仁和父亲了。
父亲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意气风发,孔武有力。
像当初一样,就算走了遥远的路途,但看到她和爷爷的时候,父亲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火仁还是黑黝黝的,他跑着跑着,人忽然就到了马背上去,顾己认得那匹马,那是火仁八岁的时候,他阿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火仁给那匹马起名叫旋风。
那匹叫旋风的马陪伴了火仁十年。
火仁十七岁去当兵的时候,旋风不吃不喝很长一段时间,瘦的没有一点马样,火仁阿爸没办法,最后找了火仁的照片,又录了火仁的声音,每天都放给旋风听。
再往后……
再往后火仁牺牲了。
他牺牲的第二个月,顾己要去执行新的任务之前,火仁阿爸给她打了个电话,他说:“阿己,旋风走了。”
顾己还没来得及开口,火仁阿爸又说:“我给他放火仁的声音也不管用了,它知道我在骗它了。”
可是此刻,顾己看他穿着藏服,旋风的嘶鸣声响彻天际,他们在自由的天空下肆意奔腾。
但没有一个人看到她。
他们分明都从自己身边经过,可是没有一个人认出她。
火仁在马背上唱着藏曲,父亲在清风里仰头微笑。
没有一个人看到站在旷野里的她。
顾己急的快哭出来了,双脚还是无法动弹,她想开口叫住他们,可是张开嘴,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