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第三个人知道,小心你的狗命。”永安帝眯着眼,叮嘱他。
胡有德身心巨震,连忙伏地应诺。
眼见胡有德将宣纸藏在袖中,出殿宣旨去了,永安帝的身子缓缓向后倚去。
胡有德出宫极为迅速。
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一身素服跪在正殿中,容颜有些憔悴。
胡有德看了长公主一眼,面露不忍之色。
“长公主,陛下令奴婢来给长公主送些东西。”胡有德小声的开口,他身后的人上前将托盘呈上。
托盘以黄绫布垫底,上面摆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瓶酒和一张宣纸。
然而跟随长公主多年的童舒却是骇得魂飞天外,她跪在长公主身后,浑身剧烈的抖动。
这就是永安帝对长公主的惩罚吗?
回京这几天,一直没有旨意过来,她还以为这件事情也许就这样混过去了。
可是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胡大伴,胡大伴!”童舒向前爬了几步,面无人色,“长公主可是陛下的亲妹妹,一母同胞啊!长公主这一生都未做过不利于陛下的事情,当年又是长公主手刃的前朝废帝,陛下不能忘啊……”
胡有德也是老人,当年的事情纵是不知道十分也知道七八分,这会听到童舒说起当年的事,怜悯地摇了摇头。
“长公主,接旨吧!”胡有德不理童舒,将黄花梨木托盘递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不能啊!”童舒猛地上前,就要去打翻托盘。
然而胡有德带来的小黄门却是迅捷无比的蹿上前,将童舒死死摁住。
童舒撕心裂肺的喊,“长公主,不能喝啊!不能喝啊!”
眼见童舒拼命的挣扎,胡有德面上一变,“堵嘴。”
童舒在这里挣扎,长公主却是一脸淡然地看着胡有德。
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已。
又或者,她早已料到。
胡有德不禁轻叹,将手中的托盘又往前送了送,“长公主,您还是接旨吧!”
长公主抬眼看了看胡有德,轻轻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神态安宁,“胡大伴辛苦了,陛下可曾有话交待于我?”
胡有德从未见过如此镇静的人,不由得一愣。
却又想起永安帝那坚决的神色。
“陛下要说的话,皆在纸上。”胡有德将托盘往前递了递,“长公主一看便知。”
长公主的目光就落在托盘上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上。
“来之前,陛下交待,让您先看完信再做选择。”胡有德恭谨地垂下头,纸上写得是什么只有永安帝与长公主知道。
来的路上,他一次也没有打开过,甚至也未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知道,永安帝说要他的狗命,那就是真要。
所以,这张纸虽然轻若鸿毛,却重得让他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听到胡有德的话,被人摁倒在地的童舒不由呜呜出声。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长公主为陛下做了这么多,这就是陛下给长公主的路吗?
长公主不就是留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人间吗?
这对一个母亲来讲,有错吗?
而且,长公主从未有一天想要将风重华认回,为什么永安帝还要赐鸠毒?
她在这里飞泪如雨,却见到长公主已然将纸打开。
不过短短几息,长公主却是面色惨白。
殿中的人看着长公主的神色,不由得惶惶不安。
永安帝在信到底写了什么?
童舒不由得浑身颤抖。
长公主淡然一笑,将宣纸揉成一团。
“鸠毒给我!我喝!”这最后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这句话,听得殿中所有的人面色惨白,“长公主,不能啊!”
胡有德却是愣了一下,重又施了一礼,“陛下说过,若是您选了鸠毒,就让您看第二封信。”
然后,他自胸前又掏出另外一张纸,恭敬地递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请容奴婢告退。”
说完了话,胡有德弯腰端起方才被放在地上的托盘,一步一步地退了下去。
眼见胡有德走了,得了自由的童舒连滚带爬地膝行到长公主身边。
一把抱住了长公主的腿,“长公主!”她哭得痛不欲生,涕泪俱下。
“童舒,收拾一下吧!这辈子,我们要在玉真观渡过了。”长公主将第二封信放入了袖中,轻轻抚了抚童舒的头顶。
玉真观?
正在痛哭的童舒仰起泪眼迷蒙的眼。
长公主的嘴唇抖了抖,看着童舒那张泪痕斑驳的脸,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些事,就让它永远湮灭吧!
有些秘密,就只让她一个人知道吧!
“去收拾吧!”
长公主又唤了童舒的名字,然后缓缓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殿门大开,衣袂映着晚霞在风中飘舞,发丝如瀑。
燃了一半的宣纸卷着火焰轻飘飘的飘在空中。
“……赐鸠毒……风重华……自尽……二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