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下午五点半。
下了高架之后我们反复周转寻路,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是找到了连地图导航都搞不太明白的口弥村。
黑夜...究竟为什么这么黑?
这里是珠海南边上的一个小村庄,有过一百二十年的历史,像这种年代过于久远却又没有人开发的村落,往往在黑夜笼罩之后,就会静谧地像是被人遗忘。
从我们进村口一直到村委,路边就没见过几盏像样的路灯,那碎裂的枯黄的光,总是像是要掉出些渣子。
而尽管是我们这样的沿海发达省份,目前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农村老年人,还有千千万万。
在出示了警员证之后,那个我们连脸都没看清的村委主任顺着她油油的手指比划了比划。
应该是这样走的。
踏过了农村泥泞的小路之后,“这里应该就是了。”李淇笑了,“看看这是谁。”
顺着李淇的手指,是一个而立之年的壮年的枯瘦的身材,“凯明?”我从未见过这样消瘦的凯明,“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家,我不能来吗?”凯明的声音极其颤抖,他转过身来,黑夜中反射出了一些晶光,是泪花。
“你现在应该刚下班。”李淇质问之。
“我今天不想上班。”
“为什么?”
“因为昨晚我父亲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非常孱弱,他说他不行了,想再看我一眼,所以我来了,我一直在这守候,我的父亲。”凯明忽然笑了,笑得那样讽刺,“没想到吧,我不是孤儿,我有个父亲,但你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就像过去一样,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哪怕一秒钟,根本就没有...”
“你错了,”我高声打断他,“我们知道你有一个父亲,名字叫作凯七。”
最少我们知道这个。
“这不重要了,”凯明靠在墙壁上,然后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他已经走了,很安详。”
“什么!?”
难道说,早在我们到来之前,凶手又是先手一步?可恶!
可是,凯明所说的,“安详...?”我疑惑道,“他...”
“刚走的,我一直陪伴他,临走前,唉,糟老头子,多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想着下辈子多做点好事...呵呵...”
我与李淇对视一眼,这么说来,凯七的确是死了,就像李淇所预感的那样,但这一次,并非是凶手所杀,而是自然死亡,“请节哀。”李淇向凯明鞠一小躬,我也跟着照做。
“都进来坐坐吧,江警官好久不见了,”凯明顺手将们撩开,“我多想说点话。”
...
“这位是李淇,我的搭档。”
“你好。”
“你好。”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凯明躺在农村的老木椅上,“我竟然还有个父亲?”
是啊,竟然还有个父亲,谁都没想到啊,查都查不到啊。这话一点也不阴阳怪气,甚至让我十分想笑。
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特别是面对这样一位,生来就背负着惨痛命运的男人。
“我们...”还是不能说康然的话,“去了三院,一位曾经在孤儿院上班的护工了解过的。”
“噢,原来是这样。”凯明将烟狠狠地抽进腔里,然后像个闷壶似得将其闷进肚子里,当然,他做不到,烟还是从鼻腔里喷出来了。
“说来这么多年了,我这不幸的家庭,唉呀...说起来,两位警官今天是来?”
“我们也是刚得知了家父的存在,”我还打算稍微捏捏,谁知道今天的李淇比谁都能说,宛如一小孩,童言无忌,“可能您也知道,近期GZCITY出现了连环杀人案,我们认为家父可能是凶手的目标,所以前来保护家父。”
唉,算了,李淇的举动是对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人都走了。
“我的父亲啊,就不该去搞那个院!他是党y,当时和一个姓李的厨子关系好,当然,那厨子后台硬得狠,靠着这一手,当上院长,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凯明从柜子里掏出二锅头,一把拉开瓶口,对着嘴就是咕噜咕噜得灌,也许是丧父的悲伤吧,凯明喝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辣,“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父亲,即使当上了院长,走到哪也有一种屈于人下的感觉,他经常说,‘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