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莫开这种玩笑。”与笑意盈盈的岁离不同，听到这声师尊，曜烈的脸色凝滞了几分，声音更沉，“你我乃君臣，身为臣子，如何能做君上的师尊？”
况且若真论师徒，该是反过来才对。
他的仙法，大多都是她亲自所教。他们虽没有师徒名分，但也算是有师徒之实。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师徒关系，曜烈都不喜欢。
“你也说了是玩笑，这都是假的，只是用来糊弄外界而已。”岁离不以为意的道，“反正此次琉夏送我来此，便是为了拜在你座下，既然如此，如今岂不是正好？”
曜烈皱紧了眉。
只是不等他开口，岁离便一锤定音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我还是早早恢复修为最好，免得那些小泥鳅可劲儿的欺负本君的同族。”
龙族逼迫花族一事，曜烈自然也知。他与琉夏有几分交情，看在琉夏曾跟过岁离且与她同族的份上，曜烈当然会帮。
只是琉夏阻止了他。
曜烈不可能一直帮他们，若是花族自己不立起来，终有一日也会走到覆灭之时。若苟活，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他们也算是没有损了君上的威仪。
“小傻雀，你可要记得千万莫露馅了。”岁离提醒他。
“……君上，臣已快六千岁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长大了嘛。”岁离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不用提醒我，我还没老，还记得你的年纪。”
“带我去逛逛你的羽族吧，我想看看咱们小傻雀……哦不对，是羽王，您治下的羽族……”
她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
那道略微有些陌生的身影缓缓与记忆中的人融合在了一起，那一声声小傻雀也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般轻松的模样了。
曜烈望着那道身影，薄唇轻抿，跟了上去。
龙锦所说的那味神药乃是生于海底的海灵草，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只是这药怕是于晏重霁无用。
毕竟以晏重霁的地位，想要什么神药找不到？
但一千多年过去，直至如今，那只草妖也没有活过来，足以说明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可话既然说出口，无论此药有没有用，他们都得送去。
龙端月主动提出由她去神尊府送药，龙君龙溯想到她提出的那个建议，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他们如今还摸不透晏重霁的深浅，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进去通报一声，便说本公主奉旨特来为神尊奉上神药。”到了神尊府，龙端月被守门仙卫拦了下来。
闻言，仙卫伸手欲接过龙端月身边侍女手上的托盘，只是还未碰到，便被拦住了。
“神药可是你一个小小仙卫能碰的？若是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龙端月冷声道，“本公主要亲自把神药送到神尊面前，进去通报。”
“回公主，神尊此时不在府中。”
“不在，那本公主便等他回来。”龙端月说着，便要进府。见仙卫还要挡着她，秀眉一竖，喝道，“怎么，你敢拦本公主的路？！”
“请公主留步，没有神尊的命令，小仙不能放外人进去。”
仙卫不为所动，依旧挡在龙端月面前。
龙端月心里憋了一团火，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只能强压下来。她眸光一转，忽然道：“算起来，本公主也是昆仑山的弟子，该唤神尊一声师伯。所以，也不算是外人吧？”
闻言，仙卫怔愣了一瞬。
说起来，自从龙溯登位，已经少有人再提起一事——龙端月乃是上任天君岁离收下的亲传弟子。
君上岁离与神尊是同门师兄妹，所以算起来，在名义上，龙端月确实能唤晏重霁师伯。
同门，算外人吗？
“让她进来。”
仙卫正纠结之时，一道沉冷的声音从府内传出，正是晏重霁的声音。他立时打住了思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师伯这不是回来了吗？”龙端月也露出了笑意，得意的道，“带路吧。”
“……公主这边请。”
不一会儿，龙端月便跟着仙卫到了神尊府主殿，见到了那背对着她站在中央的白发男人。
仅一个背影，便已能让人魂牵梦绕。
龙端月心中一动，亲自端着托盘走上前去，微微福身道：“端月见过神尊。这是父君命端月送来的神药海灵草，请神尊过目。”
晏重霁没有转身看她。
过了几息，他才淡声开口：“你怎么不唤本尊师伯了？你既然入了昆仑门下，便应守昆仑的规矩。本尊乃你师尊的师兄，她暂时不在，本尊便替她管教一下徒弟。”
“既是师侄，自然该行弟子礼。”
听到这话，龙端月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
“还不动？”那白衣神尊终于转过了身来，俊美无暇的脸上神色淡淡，“还是你不知道该如何行弟子礼？”
龙端月当然知道，但她刚才在门口提起这事，无非是想要拉进自己与晏重霁的关系，哪里是真的想要做他的师侄？
她一时僵在那里。
“你师尊的眼光确实差了一点。”晏重霁看着她，眼里似有挑剔，淡淡开口，“东西放下，回去默写昆仑弟子规百遍，三日后，送过来。”
“还不走？”
“……是。”
龙端月放下东西，哪怕满心不甘，但也不得不憋屈的退了出去。从进来到离开，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晏重霁不会真的把她当师侄吧？他不是已经和岁离反目成仇了吗？何以把仇人的弟子当师侄对待？！
想到那百遍弟子规，龙端月坚信晏重霁这是在报复——仇人死了，他便把气撒在仇人的弟子身上！
思及此，龙端月心里更憋屈了。
神尊府中，晏重霁只淡淡扫了一眼海灵草，便收回了视线。他要得根本不是这些东西。
他从魔界带来的血气已经散去，但心中煞气不仅未消，甚至更重了几分。
晏重霁莫名有些烦燥。
“来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出声唤道。
“小仙在，请问神尊有何吩咐？”话音未落，仙卫已经恭敬的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派人去花族一趟，本尊要见花主琉夏。”
“是。”
仙卫立刻退了出去。
天界离花族不算太远，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晏重霁没有回静室，也没有去睡觉，而是罕见的坐在殿中品茶。
半个时辰过去，仙卫回来了，但只他一人。
“人呢？”晏重霁冷声问。
仙卫回道：“回神尊，花主此时不在花族。小仙询问了花仙，原来日前，花主去了羽族。算着时间，怕是至少三日才能回。”
羽族已脱离了龙君统治，族门关闭，所以仙卫才先回来回禀。
“去了羽族……”晏重霁沉默了一瞬，忽然问，“她为何去羽族？”
“回神尊，据花族所说花主琉夏是带着一名花仙去羽族拜师的。那名花仙天赋出众，花主想要她拜在羽王座下。”
这等事，花族自然不会乱说。但是此时关注花族动静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便顺其自然。
“天赋出众的花仙……她叫什么？”
不等仙卫回答，晏重霁脑中已经出现了一张沾着饼屑的小圆脸。他对美丑并不敏感，能让他记住的人太少。
他的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忽然道，“传令六界，本尊要择选亲传弟子。”
“不论出身根脚，各族皆可送人来。三日……不，明日便在神尊府举办选徒大会。”
仙卫惊讶抬头，入眼的是白衣神尊凝肃不满的脸色。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已快入夜了，所以……明日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还愣着作甚？本尊的话，你听不清了？”
冷厉的语气似蕴冰剑。
仙卫倏然回过神，忙垂首道：“小仙立刻派人去各族传话，小仙告退。”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了殿，不敢再停留一瞬，快速地把此事安排了下去。无论神尊为何要收徒，又为何把时间定得这般急，都不应是他能过问的。
只是……
直到出了殿，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身上的衣服竟已湿透了。
“记住，不能漏掉任何一族。”
那冷沉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小仙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