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就活得自在些。
他靠着这种办法活到现在。
但是现在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活生生打破人的界限,硬是把朱利安的理智从脑子里扯出来踩在脚下,他已经能听到岌岌可危的理智在发出嚎叫……但这样胡乱的疯狂,有时候又让朱利安勉强维持住一丝人类的情感。他隐约知道自己的不对劲,也清楚他和虫族……这个贫瘠残酷的种族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但这可不足以让朱利安放弃自己做人的根本。
朱利安从不想改变这点。
比尔死后,再经过刚才的谈话,他们躲避的这个房间陷入了沉默。这几个人里,除了朱利安外,剩下的几个体力都几乎耗光了,能站着就不容易。朱利安勉强收拾出一小块地方,让他们几个能靠着休息一会。而他则是站在门边的位置,时不时打量着门外的方向,预防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个任务并不难,也是朱利安主动揽下来的。
朱利安靠在墙上,手指捂在腰间,时不时动一下,眼睛则是看着外面,他甚至能听到累极的亚伯发出轻轻的鼾声,队长和另外几个人应该是没睡着,但也都闭目养神,一切都是这么安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就在朱利安精神都快要松懈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外头那堆模糊的紫色/色块像是突然动了一动。
就好像灯光变成了某种流动的粘液。
朱利安最开始以为是错觉,但他过分敏锐的神经一突一突跳动起来,仿佛某种无声的预警。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紧盯着外面的门,这轻微的动作立刻引起队长的反应,他睁开了眼。而朱利安压根无心去和他说话,快速比了个手势,缓缓往后退。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刻意的轻松,直到远离门口,才干巴巴地说道,“外面围着,很多很多怪物。它们学聪明了,而且,我看到亚伯说的虫族基因者了。”那么恐怖扭曲的体形,却悄无声息地行走。它们似乎学会了隐蔽躲藏,避开了视觉的死角,如果不是朱利安的神经正在撕扯着发疯,可能真的就被忽略了过去。
队长压低着声音说话,“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不管朱利安之前是什么身份,他顶多也只是个普通人,遇到这么强烈的冲击,能忍住并且保持理智和他们沟通,已经非常难得。
他把在休息的其他几个人叫醒,然后开始无声地准备起来。
这个房间最开始被选中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没有通风管道,不会有怪物突然从顶上跳出来,与此同时左后边有一扇窗,实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从那破窗而出。
毕竟那些怪物是没有脑子的。
但是从虫族基因者的表现中可以看得出来,它们其实具备有一定的智慧,比那些人被感染而异变的怪物聪明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动作太快,还是外面的那些怪物实在太过敏感,它们仿佛察觉到了房间内的动作,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尖啸声。而后,看不清楚数量的怪物一跃而上,彻底包围了这个房间。
朱利安差点尖叫出声,因为在他身后的窗户,也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敲击声。
回头一看,几张巨丑无比的脸挤压到了特质的窗户上,活生生变成一张大饼。这显然就是虫族基因者,它们的脑袋奇大无比,
脖子长满了尖刺,手足看不清楚,但近乎异变成了爪子,攻击的时候带着嘶鸣声。而它们的眼睛,长着四只,复眼两左两右,扫了一圈后,无比清楚地落在朱利安的身上,动作越发狂暴了起来。
朱利安:……救命!
整个房间惨遭围攻,窗户的方向已经被堵住,而门那边源源不断有怪物试图挤进来,又被队长他们生生拦住。亚伯从那边抽身回来,挡在窗户面前——那里已经发出难以承受的破裂声。尽管亚伯做出保护的姿势,但谁都清楚,只要窗户破开,他们必死无疑。
朱利安不想死,他也不想让小队剩余的人死。
他的长发乱糟糟地黏在他的肩颈,额头冒着虚汗,苍白到几乎散发着微光的皮肤上,淡青色的经络盘踞在朱利安的脖颈处,仿佛是无声的、尖锐的呼吸让其微微跳动、突起。那双蓝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点恍惚,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窗外。
“朱利安,朱利安——”
他没听到亚伯在叫他,没听到窗户最后的一声哀鸣,没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惨叫声……他的意识在某一瞬不知被什么拖走,那些扭曲的、嘶鸣的虫族基因者……他好像能听懂它们的鸣叫……带着古怪的、令人战栗的狂热。
嗯……狂热……
它们不是要杀他,它们是要……亲近他,亵渎他,占有他,成为他的一部分。
嘎吱——
窗户碎开,大门被冲垮,丑陋不堪的怪物们疯狂地蠢动。代号a再也忍不住撕开布料,带着一种仿佛愤怒的情绪钻了出来,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一瞬间,那些暴动般的怪物们身体僵直了,但下一刻,它们又卷土重来,变得更为疯狂。
人类挤在一处,已经是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
朱利安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扭曲成一个苍白的微笑。
那种古怪的诱惑从他的眉梢,从他的眼,从他的脸,从他的嘴唇,从他臻于完美的容貌,从一切的一切倾泻而出。一种异样的魅力在他身上疯狂滋长,那诱惑仿佛浸满了恶意的种子,仿佛是扎根在骨髓里的曼陀罗。
【——】
这一次,朱利安仿佛能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他……在说,滚出这里。
一部分自己意识恍惚,另一部分“自己”却仍然带着那种冷酷残暴、又透着扭曲怜悯的情绪。
——劣种。
一种黑暗的冰冷爬满了朱利安的身躯,带着某种扭曲的暴怒。仿佛是野兽的领域被突地触及,令祂凶猛地露出獠牙。
疯狂诡奇的呓语在人类的耳边回荡,好似来自彼岸的亵渎之语,听之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恐怖的寒意吞噬着他们的理智,让他们难以维持住最后的冷静。
而在他们失控前的最后一刻,他们目睹了那些丑陋不堪的诡异造物突然僵直在原地。
不过瞬息,它们浑身抽搐着,痛苦着匍匐在地,那种无名的恐惧笼罩着它们,只剩下纯粹的畏惧和卑微,压根不敢在这个屋子多待一秒钟。它们以一种比进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如潮水般离开了这间屋子。
而后,便是寂静的黑。
他们晕了过去。
朱利安感觉体内有种炙热古怪的感觉在燃烧,另一种恶毒的冰冷纠缠着他的意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撕扯着他,让他恍惚有种自己踩在脆弱边界上的错觉。他头疼欲裂,还夹杂着某种想吐的感觉,来不及多思,就已经软倒在地,难受着干呕了几下,眼前一片发黑。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代号a似乎急切地在嘶鸣,与此同时,身体深处的恐惧在惨叫着什么,可是朱利安已经再分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隐隐约约意识到似乎有一双冰冷柔软的手抓住了他,湿腻得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好冷,好冷。
朱利安挣扎着咕哝了最后一声,便也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