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震荡了一下。
船长在驾驶舱战战兢兢, 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检查出了什么问题。但不管经过多少次检查,飞船反馈回来的结果都是安全。
怎么回事?
…
朱利安虚弱地躺在床上,有点后悔刚刚把被子给了埃德加多。现在他不仅要承受埃德加多的眼神攻击, 还要直面代号a的问题。
代号a:“朱利安在烦恼什么呢?”
刚才的对话就很让人烦恼!
朱利安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 他挪了挪,蹭到床头后, 才皱着脸说道,“我想再回去一次。”
不管怎么说, 布莱克将军给他的实验记录里存在的东西, 朱利安都很在意。
如果玛丽真的选择生下他,那她之前在实验室里肯定动了手脚,说不定她那一次被带去马库斯的实验室还是她故意的, 不然她也没办法靠近母体计划。
但为什么,为什么贾森会说“祂诞生于玛丽的尸体”?
玛丽肯定是他的母亲, 祂指代的是朱利安?
结合虫族的神神叨叨,还有贾森在红宝石号上发疯自/杀前说的话, 这还真的有可能。但这不符合生物的本能, 如果母体死亡的话,那腹中的胎儿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朱利安一想到研究所出事的时间是在四十年前, 而他现在才二十来岁的时间差就更头疼。他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有十来年的时间停止生长……吧?
这些想法在朱利安的心里盘旋,但落到最后,却也只有这么一句。
他想回去看看,至少,他想再见玛莎一面。
代号a的神色有点古怪(真的吗?朱利安在心里怀疑自己, 他什么时候连一只虫族的情绪都感知这么清楚了?是真的能看出来代号a的表情不对, 还是从联结里感应到的?朱利安分不清楚), 发声器上下咔哒了一下,“人类,是无法进行时空穿梭的。”
这很显然。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超能力,如果有的话,现在社会也乱套了。
所以朱利安明白代号a言下之意。
——真是有趣,身为虫族的它居然也开始体会到人类语言的“魅力”。
既然人类不行,那能做到时空穿梭的……又是什么呢?
朱利安想起那些还游荡在飞船外的虫族,据说曼斯塔虫族都能以肉身穿越星空,那么时空呢?
仿佛能知道朱利安在想什么,代号a又咔哒了一声,“埃德加多没有跳跃时空的能力。既然它没有,那其他尚且存活的王族也不可能有。”
埃德加多看着朱利安。
朱利安看着代号a,代号a看着朱利安。
朱利安:“你想说,让我不要抗拒和虫族有关的事情。”
还是想说,让朱利安不要抗拒他的身份?
朱利安露出有点苍白的微笑,“代号a,你有时候真的聪明过头了。”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但等到晚上朱利安要睡觉的时候,这下,埃德加多和代号a都被一起丢了出来。
代号a哼哼唧唧地趴在舱室外,而埃德加多更是沉默地站在门前,不管来回走动的人是谁,都分不了它们一丝一毫的注意。
约瑟芬“半接管”了这艘飞船检测到这点,已经杜绝了会有别人经过的可能。
但那种看似寻常的画面倒映在冰冷的监视里,日夜不停地传输到大后方的智囊团里,不断地进行各种分析。
他们在试图找出虫族的关系网和它们存在的运行方式。
从来没有过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却没有引发任何的冲突。
哪怕知道在这飞船外,正有不知多少虫族游荡在星空中,但布莱克将军仍然是有底气。哪
怕是有人质疑朱利安·休的存在,他都只是大笑着嘲笑对方无脑,真是非常的和蔼友好。
会议上,亚瑟敬陪末座,正在低声阐述着总结的内容。
“……即便是尚处在认知混乱阶段,朱利安仍然能影响到虫族的方方面面。譬如红宝石号的毁灭,根据后来约瑟芬和第七军团从飞船上提取的影像和行为模式分析,当时朱利安·休是被其养父贾森带上红宝石号,而贾森与朱利安的关系极差,朱利安天然对该事件存在恶感,即使他在红宝石号上和第九军团的士兵接触,那些虫族也并未改变对红宝石号和人族的态度。
“……玛莎矿星检测到虫族出现,再到埃德加多出现在玛莎矿星这一时长,星球上并未出现大量虫族杀人的事件。唯一一件时间重叠的事件为艾尔索邪/教献祭事件,死亡人数约莫一百五十六人,该事件经过彻查,朱利安和其朋友莫尔顿、布雷斯也卷入其中……目前尚未确定,朱利安是否和该事件存在联系。
“……当朱利安的理智清醒时,围绕在他周围的虫族也呈现出某种变化。其趋向为杀性减弱,对人类的进/攻欲/望减少,不再只为食物所驱动……
“朱利安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虫族,甚至令虫族做出违背本性的行为……
“……希望,对待朱利安的事件上,需要慎重再慎重。目前跟在他身边的虫族为,曼斯塔王族埃德加多,从第一研究所逃离的实验体代号a,以及环绕在其附近的八千万只虫族。”
…
哈湫——
朱利安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发现不少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着他。等他看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又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他觉得有点奇怪,在布雷斯对面坐下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
布雷斯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别看了,飞船上出了点事,然后你那边又封锁起来了,他们还以为你是嫌疑人呢?”
朱利安脸色古怪:“出事?封锁?”
他现在对这些词都很敏/感。
布雷斯把东西吞下去,声音总算清晰了不少,“昨天晚上,有人在自己的房间被杀了,而且尸体被肢解得很残忍。而昨晚你那边的通道不知为什么出了点问题,反正所有人都不准通行。有心人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吧,你不要管那么多,不过是一艘飞船上的人,等下了飞船,谁也不认识谁。”
朱利安和布莱克将军见面的事情,布雷斯并不清楚。
这也是朱利安的希望。
他可不想有更多认识的人卷入其中。
“但,出现这种事情,难道随便扯一点奇怪的苗头,就能说别人的嫌疑大吗?”朱利安低头吃饭,吃了一点,还是忍不住抬头。
……虽然他大概猜出来昨晚他那边是为什么。
朱利安昨天把两只虫族都赶了出去,让它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显然这哪只虫都没做到。
早上出门要去餐厅的时候,他明显看到了舱室的门透着湿冷的触感,门也是坑坑洼洼,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朱利安当时就忍不住想要找这两只虫族算账,没想到居然连一只都没捉到,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布雷斯耸肩,英俊的脸上却是挤眉弄眼,活似在表演,“是你之前没注意,我们刚来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想和你搭话,但你来去匆匆,偶尔身后还跟着那个……”他含糊带过埃德加多的名字,“渐渐就有人觉得你古怪。”
长得好看的人少有,长得像朱利安这么好看的更是少有。
朱利安身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疏离感,正是那种淡淡的疏远让他的气质愈发圣洁……想到这里,布雷斯觉得有点奇怪地挠了挠脸,他为什么有些时候会觉得朱利安圣洁呢?
这个词语放在普通人身上多少是别扭的。
他就是觉得朱利安仿若是……
还没等他想清楚,朱利安脸色微变,重复了一次,“你刚刚说,死者是浑身上下都被肢解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飞船现在作为一种星际交通最普遍的方式,内里肯定有一套完善的流程来应对突发事件。飞船上突然出现了凶杀案,不管是船长还是飞船上的招待员肯定会第一时间安抚乘客,并且选择和护卫队通报。等到飞船停靠的时候,就会有专人上来检查。
到时候是继续飞行,还是停下来接受调查,当地的护卫队会给出判断。
而正是因为飞船是需要长时间飞行,而长时间处在密闭的空间里,为了安抚受惊乘客的心,一般都不会对外公布太过血腥残酷的案情以免惊扰了他们的情绪。
如刚刚布雷斯那么清楚地说出“死者是被肢解”这样的行为是不应该,也不合规的。
因为布雷斯这样的乘客,本不该知道得这么清楚。
提到这个,布雷斯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惊恐和庆幸交织的情绪,“因为那个乘客就在我隔壁的舱室。”
早上,布雷斯按照日常习惯起床去洗漱,就打算去娱乐室坐一会。
现在吃饭太早,一个人在房间又无聊,还不如去娱乐室打一下光脑游戏或者和其他乘客聊天。
他出门的时候,隔壁舱室的门前就已经站了一个招待员。
他穿着飞船上的制服,正重复地按压着门前的晶铃。
布雷斯随口搭话,“他一直没起来吗?”
隔壁是一位男性乘客,他前几天见过的。
招待员露出苦涩的笑容,尴尬地说道:“这位先生在昨日要求招待员在今天清晨叫起他,但已经持续一星刻没人回应了。”
布雷斯驻足,“你不如直接开门进去?”
“……这,不合规定……”招待员有点意动,但是又有点犹豫。
布雷斯是个容易好奇的性格,更容易与旁人共情。他现在就体会到了招待员的为难,笑着说道:“怕什么,我来开不就行?”
所以,真正第一个目击证人,其实不是招待员。
而是热衷于作死的布雷斯。
朱利安:“……”
他原本以为布雷斯在玛莎星球上的遭遇是偶然,但是现在来看,说不定是个日常事件呢?是的吧,好奇心多到死的布雷斯先生?
布雷斯一看朱利安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瞬间露出绝望的眼神,“我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我就是……开了个门而已。”他都要哽咽住了,他昨天还和那乘客打招呼了,今天人就死在自己房间了,还是那么惨烈的死状。
整个房间都涂抹着鲜红的色彩,仿佛死者全身的血液都被泵了出来,在房间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榨干了死者的血液吧?不然布雷斯怎么想都弄不明白,这得多大的出血量,为什么能把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染红了?
朱利安:“……确定不是什么,染料之类的吗?”
布雷斯:“不知道,毕竟我看到那些断肢后忍不住去吐了,然后船长也被惊动赶了过来。等我缓过劲来,就是被换了房间,船长希望我下船前不要把详细的情况和别人说,我都答应了。”
朱利安用眼神示意他现在的行为。
布雷斯嘿嘿一笑,“那能一样吗?”
不过他看着餐厅的氛围,笑容一敛,“不过我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朱利安,尽管你的确长得很好看,但从你上飞船后,我总感觉你每一次出现,都会有不少视线在窥伺着你。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一直都没感觉到的朱利安默默放下刀叉。
他是真的
毫无感觉。
他想了想,倒也明白过来是为什么。
就好似朱利安之前担心的那样,他对危险的感知是源自于本能的恐惧,那根敏/感的神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被不断拉扯,能让他恐惧害怕的阈值也不断在提高,这就造就了朱利安对待现下情况的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