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会为了布雷斯来到这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即将死亡,但是这和朱利安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对他身上的力量感到好奇,如果是从眼睛受伤,那这力量就是直接从眼睛能够窥探到的?可这如同王族一样闪耀的光团,却也反证出这个人类意志的坚定。
哪怕布雷斯拥有了力量,朱利安能够在他身上看到的,也仅仅是一点莹莹的光芒,只比普通的虫族光点亮一点。
“……神……”
人
类虫母能听到他嗬嗬的惨叫。
“末日……”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癫狂。
“末日是注定的未来,是神明的旨意,祂会带领着祂的族群降临神国……宇宙末日的尽头……人类……”
他的声音满是嘶哑的惨叫,带着听不清楚的呓语。
他是……
朱利安“走”到他的跟前。
先知。
年轻的先知。
……原来如此。
一些曾看不明白的东西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他注视着年轻的先知身上溃散的光团,在他的身上,朱利安注视到了好多条线,也看到了他的未来。
他想起他和布雷斯说过的办法。
人类虫母蹲下来,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那个瞬息,他的手掌按住了青年的额头。
意识触须一下子冲进了年轻先知的脑子。
祂的力量无比庞大,仅仅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存在,都足以令人癫狂。
在祂的注视下,先知体内疯狂的力量驯服了下来。
它们瑟瑟发抖,它们不敢妄动。
那些已经无法逆转的疯狂,被粗暴地压缩到了角落里,相当于是将理智给简单粗暴地拉扯了出来。
对于布雷斯,当然不能这么做。
朱利安只要进入的瞬间,布雷斯都会溃散成肉泥。
但是这个人类不同,他身上闪耀的光点,实在是令人好奇。朱利安将他当做是实验品,将疯狂的部分切割出来,被浅浅地隔绝开来。
就仿佛是把疯狂抽/出,再被封印。
但这不是万能的。
朱利安想,他可不是什么造物主。
“你想活下去吗?”
他说。
……当然,想……
在疯狂和清醒的间隙,似乎有人在问年轻的先知。
当年,此时,他还年轻,刚失去了父母,又因为这个能力而痛苦,有“人”在他面临绝境之时这么问他,他当然会不在乎任何手段,拼命地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活下去。
“好,我会帮你。”朱利安给他留下一道小小的力量,“我会让你保持住大部分的理智,但作为代价,你永远都会清醒着发疯,直到你死亡的一刻。”
这不是诅咒。
这是必定之路。
朱利安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而从在这个人身上的尝试,朱利安也知道了在布雷斯的身上是绝对不能做的,毕竟以布雷斯的精神强度,根本不可能支撑到最后。
他站起身,不在意地看了那个青年一眼。
原本正在痛苦发狂的他突然坐了起来,就好像是身体原本的伤害已经全部消失了,他有点茫然地坐在原地,无数人包围上来,大呼小叫地询问着他的感觉,但青年却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在众人的包围下却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记得,他看到了……
那位的存在。
他听到了祂的声音。
在体内力量的指印下,他知道了祂的身份。
他还记得祂最后的诅咒。
以及那双冰蓝色、冷漠残酷的眼睛。
……天啊。
圆楼开始颤抖起来。
天啊。
刚刚赶到楼下的哈罗德看着原本伫立不动的建筑物开始晃动的时候,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呼叫。
“朱利安?”
在所有人的眼神,只是一直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朱利安,却在埃德加多的眼睛里逐渐变得稀薄,然后,那身影又逐渐凝实了起来。
就好像,就在刚才他们谁也不知道的
时候,朱利安背着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朱利安的身体存在于此间,却又未必存在于此间。
埃德加多莫名有这样的感应。
它往前走了几步,从后面抱住了朱利安。
圆楼的颤抖停了下来。
就好似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都是错觉。
“朱利安去哪了?”
埃德加多侧过头,冰冷的头颅贴着朱利安的额角。
朱利安:“能感觉到?”
“一点。”
他的力量似乎越来越……
朱利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摸了摸埃德加多的胳膊,摇头说道:“只是见了那个年轻的先知一面。”
他当初在地缝前,就好似看到过先知。
当时,朱利安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们日后还会相见。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相见的办法。
在人类虫母的身上,过去,现在,未来,这三条线,或者是一条线,从来都是说不清楚的。
“哈罗德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刚才圆楼的晃动,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辛西娅快速地看了眼朱利安的背影,又看向诺亚,“他为何这么着急?就算真的派人盯着我们,就算再想我接受洗礼,也不应该……”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苍白。
“他或许,想见的人是我。”朱利安懒洋洋地窝在王虫的怀里,“对吧?”
朱利安的相貌是秘密,却又不是秘密。
他们下车的时候,应该有人看到了朱利安。
“冕下如果不想见他们的话,我这就让他们离开。”辛西娅立刻说道。
“我不想见他们。”朱利安笑,“不过,也不能让你为难。”
是他们想来,辛西娅才带他们来。
而这里,毕竟是辛西娅的出身。
大吵大闹就不好看了。
“安德鲁,伯特伦,清醒了吗?”
人来虫母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记住规则,不准吃人,去将他们拦住。别让任何一个人上来,失败了,就回去陪你们大哥。”
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的幼虫一下子就清醒了。
两只长得不太一样,但都很娇/小的幼虫从朱利安的怀里爬出去,精神抖擞地飞走了。
“莫尔顿,把布雷斯放下来吧。”
朱利安看向莫尔顿,布雷斯还在他的背上。
莫尔顿听朱利安的话,将布雷斯放在那张圆形的床垫上,朱利安走了过去,手掌按在了布雷斯的额头上。
在拿倒霉的年轻先知做尝试的时候,朱利安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想要将布雷斯的身体变回去,那的确是天方夜谭,摧毁容易,想要原模原样地再捏一个出来,的确是太麻烦了,又不是每一个都和埃德加多这样耐操。
既然将力量抽/出来却不伤精神的办法不存在,那就封了吧。
将不该存在的,对于人类来说太过庞大扭曲的力量封印起来,这种办法可比进去布雷斯的脑子里搅和一通要好上太多。
在朱利安不知道的时候,诺亚和辛西娅已经扑通一声跪下来,他们的身体颤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朱迪和阿方索好一点,他们只是在那一瞬间,好似感觉朱利安的存在变得更加模糊了一点,好似扭曲的虚空……之外,的某种存在。
莫尔顿捏着拳头,不敢直视朱利安。
在他眼角余光,朱利安坐着的位置,是扭曲,是混沌,是无序,是混乱,驳杂的光线污染了他的眼球,悄无声息的侵蚀令他的眼睛刺痛,立刻闭上了眼。
朱利安,朱利安……
莫尔顿有些惆怅地念叨着朱利安的名字,他仿佛能够感觉得到,那种沉甸甸压在朱利安肩头上的压力在逐渐远去的同时,名为朱利安的存在也变得越来越……他还是他,但同样的,也在逐渐变成祂。
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改变。
而他不知道,朱利安还能坚持多久。
“好了。”
朱利安满意地收回手,回头看向他们,却发现一个站在身后当挡板,跪了两个,剩下的几个呆若木鸡。
朱利安:?
“你们几个盯着我的眼神,我的后背都要烧起来了。”
他挑眉。
“你能不能捏出一堆金子?”莫尔顿突然说道,这么强大的力量,除了用在正经的路上,也能用在一些不太正经的道上。
朱利安:??
“不然,捏一把磷银叶石?”
朱利安:“……”
“我觉得别太贪心了,能不能让我家的地板下长出一座金山?”
朱利安:“……”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家地板……哦,他家地板下都是虫巢,但是他的虫巢底下,也没有金山银山,这几个是发癫了还是怎么的?
他要是有这本事,先给自己暴富了。
“如果朱利安有这本事的话,他现在已经是宇宙首富了,看来是真的没有。”朱迪遗憾地说道,就好似朱利安刚才能骗他似的。
阿方索冷静地说道:“虽然朱利安不是首富,但是你去过他的巢穴,你看到那些珍稀品,就算他不是首富,也差不多吧。”
天知道那些虫族到底是上哪里搜刮来的,还挺符合人类的审美。
朱利安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几个,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个,难道是嫌弃现在的工资低?”他开始皮笑肉不笑,“行啊,别在联邦干活了,多累啊,不然带上路易斯船长,你们直接搬家,我保管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莫尔顿叹息着拍了拍朱利安的肩膀,差点没一巴掌将朱利安给拍到地上去,“那还是算了,你那里什么都好,但是没人啊,虫族看多了审美都疲劳了,又不是谁都有你的异样审美。”
“我的审美哪里异样了?”朱利安不平,他别的不说,这脸总归是往正常方向长的吧?
“你挑的伴侣,就挺审美不正常的。”朱迪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虫族的交/配前期是怎么进行斗争的,说起来,你上次说你的虫嗣数量是多少?阿方索,你过来一下……”
她的学术癖好开始发作。
朱利安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埃德加多将几个朋友丢出去,包括地上跪着的还有床上躺着的。
辛西娅愣愣地站在门外,看着已经开始溜达起来的朱迪他们,下意识说道,“那,哈罗德呢?”
诺亚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们都晕倒在楼下。刚刚祭司在问我们怎么回事,为什么大祭司被打晕了。”
辛西娅:“……别回去了。”
她揉了把脸,重复了一句,“别回去了,我有种感觉……冕下这一次来,不只是为了布雷斯先生。”
姆根海教派,或许要不复存在了。
诺亚没有回消息,辛西娅也没有下去。
在两只幼虫勤奋的巡逻下,下面晕倒的人叠了起来,差点变成小高塔。而教徒直到发现到底是什么东西神出鬼没之前,一直都还在锲而不舍。
[嘿嘿——]
两只幼虫似乎玩得很高兴。
祭司后来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悄无声息地将人撤了回去,那些昏迷的人也都被带走,圆楼前静悄悄的,再没有人来,甚至没有人敢来窥探。
这一晚,他们在圆楼休息。
深夜,潮/湿的薄雾充斥着姆根海城堡,肉眼几乎看不清楚视觉范围内的东西,信徒习以为常地早早上/床,没有任何人会去窥视雾气中的异样。
叩叩——
某种古怪的敲击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无法看清周围的薄雾,令这个夜晚变得更加恐怖。
圆楼。
趴在埃德加多的背上,朱利安闭着眼,困顿地说道:“你等找到了,再叫我起来。”
“嗯。”
王虫点了点头。
两只幼虫眼瞅着妈妈和父虫偷偷从圆楼溜了,身为最负责任的巡逻兵——它们也抛弃了圆楼,偷偷地跟着妈妈跑了,一起踏入了这淡淡的薄雾中。
叩叩——
古怪,重复的敲击声。
埃德加多却丝毫不在意这黑暗中隐藏着的诡异,它背着人类虫母,脚步不停,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幻觉,机关,隐藏的建筑……
这些在曼斯塔虫族的眼里都毫无用处。
它只靠着嗅觉,就发现了姆根海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