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和董良工的每一个同事都谈了话,得出来的信息大同小异。所有人都说自己自从昨晚晚饭后就没有出过民宿的门,离开房间也只是去楼下拿饭。他们对于董良工的评价也相差无几——温和、大方、好脾气、风趣幽默,是个非常好的领导。
不过在董良工被害的这种情境下,一般人都不会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或是他人和他有什么矛盾,容易惹上是非。而在没有监控、没有专业的鉴证设备、也没有办法得知董良工具体死亡时间的情况下,谢琬也没有外界信息,没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更多话了。
经历了这么心惊肉跳的一遭事,兴世的几个职员早已疲惫不堪,谢琬也不想打扰他们休息,在十一点前和最后一个人结束了谈话,又回到了董良工所住的302。
据被害人几位同事的说词,这一次团建,他们订房间的时候,整个民宿只剩下一个家庭房、三个单人间、和一个标间了,于是大家抽签决定,最后让三位女员工住在家庭房,五个男人分别住在三个单人间和一个标间。
住在三个单人间的分别是301的褚光耀、303的贾双、以及住在302的被害人董良工,剩下的童沛和邓伟奇住在标间208,三个女员工虞朝旭、邵楠、孙晓丽住在家庭房407。
三位女性都互相证明,她们形影不离,哪怕是去楼下拿饭也是一起去,从来没有人掉过队。贾双和褚光耀住的是单人间,自然没人能为他们俩作证,住在一起的童沛和邓伟奇则说,昨晚吃过晚饭之后,他们俩都有点犯困,就睡了一觉,快十点的时候两人才相继睡醒,聊了会天,聊到差不多十二点,又睡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在自己睡觉的时间有没有出去过。
之前的衬衫小姐说什么暴风雪山庄,谢琬怕影响不好没有多说,但谢琬认为,董良工的案子明显是熟人作案,凶手应该就是他的几位同事之一。当然,保险一些,将民宿里的所有住客的个人信息都排查一遍也是有必要的。
谢琬检查过,除了颈部勒痕索沟附近的抓痕和指甲印,董良工身上没有其他防卫伤,而董良工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年男人,不可能在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毫不反抗,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因为凶手是他很熟悉的人,所以董良工在被袭击的时候毫无防备、猝不及防。
董良工颈上的索沟很深,局部甚至出现了皮肤的剥脱,说明凶器很硬、很细,谢琬之前没来得及细找,现在他在董良工的房间里仔细找了找,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插座上插着的充电器的充电线上。谢琬拿起充电线看了看,没从表面上看出什么明显的痕迹,只能等鉴证人员鉴证才能知道进一步的消息了。
从尸体的姿态、现场的细节来看,凶手清理过现场,看来他作案的时候很冷静。
这会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吗?谢琬想了想,否定了这个猜测:虽然天气预报预告昨天会有雨,但当时预报的是下午开始才会有小到中雨,凶手不太可能未卜先知到这种反常天气。
谢琬走出302,看向幽深的走廊——究竟是谁,在大雨之夜,突起杀心了呢?
第二日一早,雨渐渐小了。谢琬于是又联系了一次宋泽,宋泽告诉他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上山了,谢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住客们,住客们脸上的表情也如释重负,谢琬还看见有两个年纪偏大的老夫妻甚至双手合十在胸口处摇了摇,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看大家的情绪高涨了一些,民宿里的气氛也不像昨日那般紧张,天也比前两天亮堂了,谢琬心头松快不少,他走到302对面的窗前,伸了个懒腰。他昨天在椅子上坐了一宿,现在从脖子到腰都是僵的,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熬大夜,但是直挺挺地坐着熬一宿还是不太好受。
老板的儿子冯瀚这时上了楼,看到他,说:“谢哥,要不你回去睡一会儿,现在……警察马上来了,应该不能有什么事了。”
谢琬摆摆手:“不用,再等等吧,我不太困。倒是你,昨天不也是熬了一宿吗?不去补个觉吗?”
冯瀚摇摇头:“我让我爸去睡了……他年纪大了。我还年轻,挺得住……在我家店出了这样的事,一会警察来了总得留个能说话的吧……我妈又病了。”
谢琬心中一时间对冯瀚一家充满了同情:他们一家的生计都靠开民宿维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很可能都不会有太多人再上灵境山游玩、住宿了。
谢琬拍了拍冯瀚的肩,自觉语言有些苍白,安慰道:“撞上这种事,是咱们运气不好,但咱们不一定总是运气不好啊,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呢。”
冯瀚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微笑,随后从兜里掏出两个蛋黄派递给谢琬:“谢哥,给你。”
看谢琬有些愣,冯瀚小声道:“今天这情况,我和我爸都没心情做饭……这是我的存货,谢哥你拿着,一会儿饿了吃。”
谢琬道了声谢,冯瀚有些腼腆地摇摇头,说自己要下楼给客人们发新一天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去,谢琬又叫住他,问:“小冯,配电箱门没关的事,除了你们一家,还有人知道吗?”
冯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声说:“谢哥,你的意思是说……”
冯瀚住了口,皱着眉回想了一番:“昨天晚饭开饭的当口,我妈叫我去电箱看看电表,那会儿人多,我看完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没……而且我妈一天要看八回电表,我也不知道她看电表的时候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谢琬点点头,向他道了谢,低着头沉思起来。
当天中午,兴孝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宋泽终于带人上了山。见到宋泽的那一刻,谢琬才算把心完全放到肚子里,宋泽一见到他就握住了他的手:“兄弟,熬夜了吧昨晚?”
谢琬锤了一下宋泽的胸口:“你说呢?”
宋泽从兜里掏出盒烟:“……来来。”
谢琬也没跟他客气,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宋泽给他点上火,问:“什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