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吗?我不觉得。”苏荷趋前几步,“我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即便她再不服气,也只能跟随天下间缕缕冤魂一起下地狱。”
“纵对你千好万好,也无法触动你的心魂吗?”
“她触动了我最大限度的慈悲,不然我不会用她最喜爱的烟花,送她下黄泉。”苏荷突然狂笑不止,“你知悉我的一切,怎么会不明了,我从来只信奉丛林法则。”
“只有未开化的野蛮人,才会笃信丛林法则。”
忽然之间,天边滚过一阵隐隐的雷声。“人世间,无知与虚伪;冷漠与狡黠,早已烂入骨髓,循环多少次,都无法改变。只有思想陈腐的蠢愚者,才会妄图以凡人之躯,渡化众生。”苏荷嗔笑着说,声音闷在云海里。
一线淡淡月光散落下来,隔在两人中间。
“既如此,你好歹把钱还了再走。”雷梦羍眼睛里满是揪人心肺的极度感伤。
“什么钱?”
“你那个高傲的表哥……”雷梦羍痛苦地闭紧了眼睛。许久,才睁开眼说:“骗卦。”
“他来求什么?”苏荷心中再次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他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而来。”雷梦羍眼前泛起一层尘雾,“老观主算出那女人命不久矣,唯一的破局之法,是有人心甘情愿渡出气运,为她续命。”
种种情绪接连在唇上挣扎,苏荷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答应了?”
“他拒绝了。”
一个停顿。“应该的,毕竟……我比起他最厌恶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一道屏障出现裂痕,苏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不见了。
“你表哥不给钱就算了,临走居然还不忘弹老观主一个脑瓜崩。”雷梦羍认真地说,“可怜我们老观主,鲐背之年,站在山头骂了他整整一宿,灌了一肚子冷风,一病小半个月,差点儿没驾鹤仙去。”
苏荷脸颊上垂挂着泪滴。耗尽心力,将全然的情感赋予一人之身,到头来,留下空梦一场。“他坏得露骨,我蠢得可怜。”过了一分钟她说道。
“五十二块五毛六,现金还是扫码?”听雷梦羍的口气,这钱也不是非还不可。
“你要的,从来不是钱。”
苏荷开始转身,雷梦羍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她的手。
“你到底要不要替他还?”他问,语气很生硬。
“不管他欠了你什么,我都替他偿还。”泪水直往外涌,苏荷毅然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心甘情愿。”
雷梦羍的眼神随着她的身影东游西荡,直至她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自语道:“辛夷花早该谢了。”
不一会儿,一团撕不开的黑云,专横地盘踞在与天幕相距无限远的人间。暗夜浓烈而巨大,其深不可测,足以让整个世界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