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一厢,陈问舟出了门去,几番犹豫,到底还是去了霍家。
虽说这几日认识了些官宦人家,可到底交情不深,倒不如去问问霍老爷,起码对方没有那些小心思。
跑到霍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霍老爷才姗姗来迟。
“久等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待了解实情,霍老爷微叹口气,“你以为我先前为什么跟你说那番话,你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女子存世尤其艰难,若不是霍家不插手这些生意,我也得眼红的”
事实总是无比残酷的,为什么女子出头的少,难道是她们不够优秀吗,可未必。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有能耐的女子,可最后不是拱手让给了娘家兄弟、就是给夫家做嫁衣,总之,难得很。
“那可能知道背后是否有东平侯府的影子。”
“应当是。”霍老爷抚着胡须,“侯府二公子娶一个商户女,本就为了柳家的钱,柳家越发不济,侯府怕是难以为继,才出了这个馊点子。”
大夏朝对外姓侯爵向来吝啬,偏这些人家传承几代下来,尽是一些膏粱子弟,无甚出息,又行事奢靡无度,入不敷出已是常态。
陈问舟的脸色无比难看,“那依霍老爷所言,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三个法子,可有等于没有。”霍老爷摇头,并不卖关子,无奈道,“我插不上手,京都怕不会有人愿意为你们出头。所以,要么阮姑娘就此回府城,柳家见不到人说不得会慢慢放下。”
“第二个呢?”
“阮姑娘尽快找个人嫁了,柳家再眼红,总不能娶旁人的妻子吧。”
确实不可行,前者,他肯定要长守京都,阮娘子一直在府城,两边来往麻烦,日后互通消息麻烦不说,也难保柳家不会继续施压。
而后者,无论如何不能为了柳家这点破事叫阮娘子随便嫁人吧,这可是一生的大事。
“那第三?”
“你们主动将利益上供东平侯府,如此柳家自然不会揪着你们不放。”
陈问舟彻底无言,三个办法,哪个都行不通,尤其是第三个,东平侯府明显摆了独吞的心思,即使他们愿意破财免灾,那得上供多少。
“依我看,第二个最实际。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且问你,你对阮姑娘有恶感吗?”霍老爷贼兮兮道。
“自然没有。”丝毫不需要回忆,他脱口而出。
“那不就行了,我看你没有特别喜欢的人,娶谁都不如娶了阮姑娘。”
“可,”陈问舟明知道不对,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霍老爷哈哈笑着,“没有可是,总之就这一个办法可行。你若没有不愿意,可以回去问问阮姑娘,她未必会反对。”即使先前反对,如今也未必了。
再者,陈问舟一无不良嗜好,不近女色,二则有上进心,洁身自好,起码是个夫君的上好人选嘛。
陈问舟离开的时候,依旧紧蹙着眉头,看着比来时更甚。
他的脚步缓慢无比,既是不知道怎么回去跟她们交代,更是不敢去想霍老爷说的这些。
然而路程终究有限,再慢到底回来了。
而院内,阮柔与曹娘子大眼瞪小眼,最后仅想出了一个主意,“只能我嫁人。”
“什么?”曹娘子眼睛瞪得更大,“嫁谁?”
“不知道。”阮柔确实不知道,她活这一辈子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出,嗐,早知道她也不会为此嫁人。
要知道嫁人之后,上要孝顺公婆,中要伺候夫君,下要料理内务,哪会容得她出来。
“慧娘,不行咱们可以再想办法,你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不会的,起码,那人起码要我看得上眼吧。”至少如今这世道,大多数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不合格的。
上辈子无法就算了,这一世,即使真的要嫁人,她也希望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为着什么爱情,而是她嫌烦,她自己有钱有闲,凭什么还要受气。
“那就好。”曹娘子生怕她想不开。
讨论来讨论去,其实压根没有选择,她们只能先远离京都避开锋芒。
陈问舟推门进入,面对的就是这般场景。
曹娘子却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急忙问,“问舟,怎么样了?”
陈问舟无力摇头,“霍老爷说背后应当是东平侯府。”
“唉,那霍老爷有说有什么办法吗?”曹娘子只是顺口一问,压根没抱希望。
“没有。”陈问舟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否认了。
“唉,我就知道,”曹娘子如今开口必叹气,“慧娘刚才还说,要找个人嫁了呢。”
“什么?”陈问舟抬头去看,却见当事人依旧神色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唔,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要么我跟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京都,要么献上大笔钱财求东平侯府高抬贵手,那还不如嫁人呢。”阮柔语气淡淡。
陈问舟猛的一惊,竟与霍老爷所说一模一样,是他们看的太清楚吗,或者说,聪明人总是会想到一块去。
“表姐,你先回去吧,我跟慧娘再想想办法。”
曹娘子看着还有些担忧,叮嘱道:“问舟,这不是慧娘的错,你可别说些有的没的。”
陈问舟苦笑,“你把我当什么了。”
曹娘子瞥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桌旁,下人们早已识趣地退下,只余两人。
“说吧,霍老爷可是说了什么?”阮柔开门见山。
“啊,”陈问舟尴尬笑笑,“你看出来了啊。”
“表现的太明显了。”阮柔斜他一眼,也就曹娘子慌张下没发现异常。
“霍老爷跟你说的一样,也是三个办法。”他如此道。
“不止,你回来神色不大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
见瞒不下去,他只得实话实说,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霍老爷说,可以让你嫁给我。”
本以为对面人会生气,甚至甩他一个耳光,可实际却什么都没有。
他瞧瞧抬头去看,却见年轻的女孩若有所思,竟然很认真在考虑。
半晌,他听见一道声音,如在空谷中响起,缥缈难以摸透。
“那,你愿意吗?”话题未免迈得太大,陈问舟被口水呛住,猛烈咳嗽起来,很丢脸,好在完美遮掩了他微微泛红的脸色,
“不愿意?”阮柔不知怎么得出这个答案,“那就算了。”
“没,没有,只是,嫁娶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我不希望你仓促间做下决定。”
“这么说,你没有不乐意,你应当没有喜欢的人,我也没有。”阮柔坦诚道:“其实我没想着嫁人,可要解决这个麻烦,嫁人是最好的选择。你我互不讨厌,又有春林香斋做连接点,那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道理很对,可听着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陈问舟脑袋如浆糊,一时想不明白。
“那,我娶你?”
“嗯。”阮柔理所当然点头,“如果你不反对,有几点我想先跟你说一声。”
“你说。”陈问舟终于想明白什么不对了,男婚女嫁,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他们两个三言两语间就要定了呢,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一,我要三媒六聘进门,这点没问题吧。”
陈问舟摇头,“当然没问题。”
“第二,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或者想要纳妾,咱们可以和离,但希望能过一段时间,毕竟柳家虎视眈眈。”
“我没有的。”
“就这两点,你要是接受,那提亲纳彩的流程可以走起来了,只要定了亲,柳家也说不什么来。”
“好。”他糊里糊涂道。
阮柔说完就走了,看似一如往常,实则脚步比往常更为轻快,嘴角偷偷翘起。
陈问舟看着离去的背影,脑里子一会是她方才的话,一会又是霍老爷的话,两方互相交织,最后成一句“你愿意吗”。
并非女子娇羞爱恋的告别,可依旧叫人心慌得很。
“我愿意吧?”他如此想道,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