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孩子的心思瞒不住其他人,阮母却没有阻止的意思,一点小便宜,就当打发了。
大娘眼中露出不忿的目光,前世就是这样,她在宋家受苦,明明阮家的条件很好,却依旧不愿意接济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等铁勇当上将军,倒要看他们如何讨好自己。
至于阮柔,则一点非分之想都不敢有,吃剩包子什么的,肯定不少口水,她亿点点嫌弃。
大娘得了做鞋子的材料,不过两天就将一双鞋纳了出来,瞧着挺像回事,就是针脚略显粗糙,跟上次那双比异常明显。
又在心中将人咒骂几遍,仔细整理面容后,她方才带着笑容出门,宛如任何一个去见心上人的小姑娘。
铁家的茅草屋在山脚下,平常村人并不往这边来,也就猎户才不怕山上野兽下来,大娘见着都有几分害怕。
将人喊出来,大娘含羞将鞋子递过去,“喏,之前答应你的鞋子,我辛苦做的,你可要珍惜。”
“嗯。”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铁勇丝毫看不出两双鞋的差别,赞口不绝,“大娘,辛苦你了。”
“你好好珍惜,我就不辛苦。”
铁勇心中痒痒,一只手拿鞋,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对方软绵绵的手,入手细腻光滑,忍不住心荡神迷。
两具年轻的身体渐渐靠近,荷尔蒙逐渐迸发,直至感觉到男人身体的灼热,大娘才恍然回神,“你甩流氓你,我先走了。”说着匆匆跑走。
铁勇看着佳人远离的背影,只恨不得立即将人娶进门来。
他握着鞋子,当即决定上山,他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要想冬天办一个体面的婚事,他可得多多努力。
且不说这头,宋家那边,接连多日,宋元修都坚持清晨去地里劳作一个时辰,有时候锄地、有时候浇水,甚至能靠着自己从水渠里拎一桶水到田间,可谓进步飞快。
待地里的活干完了,他也没有停歇,继而帮着家中打水、劈柴,前些日子还好好一个读书人,如今也能干得像模像样。
背着几个孩子,宋父悄悄跟宋母感慨,“小六这样也好,一点没有眼高手低,就是将来考不中,我也不担心他日子过不下去。”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宋母十分嫌弃,“你再不许这样说,我改明儿去庙里上几炷香,佛祖保佑,小六一定要中。”
宋父摸摸鼻子,得,他还是去干活吧。
地里的活计不多,可过冬的事情却还有不少。
冬天风雪大,天儿冷,房屋要修缮,检查有无漏风漏雨的地方,加厚屋顶的茅草。
取暖同样是一个大问题,早前他们就开始上山捡柴,真正的大树反而少有人砍,多是捡一些枯枝败叶,或者树木的枝条,回家来劈成同样的长度,晾晒干后就可以搬进柴房。
宋母亦是忙的不停,带着几个媳妇儿出去在家洗床单、晒被子、制棉衣,打扫家中上下,囤积口粮。
且她总惦记着小儿子来年的县试,怎么想都要去菩萨面前走一趟才安心。
于是这日,十一月初一,当地习俗,初一十五拜菩萨,宋母想着所求甚大,前一日还特意去镇上买了包红糖,蒸了一锅红糖馒头,带上八个,另枝圆一把,这才敢拽着儿子去庙里。
寺庙不在吴山村,而在隔壁乐山村的一座矮山上。庙并不大,只占了一亩地的位置,拢共一位老和尚带着三四个小沙弥,至于年轻人,早受不住,不是归家还俗,就是往别的庙谋生去了。
老和尚道号明悟,人称一声明悟师傅,年纪不小,须发皆白,细数下来得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都说人老成精,这老和尚亦是,平常靠附近几个村的村人许愿看相,也能勉强养活几个小沙弥。
村人求神拜佛,即使有事相求,最多也只能给上一两枚铜钱,能带上白面馒头已是顶大的诚意。
佛祖是不吃东西的,如今天冷也不担心坏了,放在佛前供上三天,就是明悟师傅几个的伙食,村人知道也不在意,只挡佛祖享用过香火了。
宋母此次难得大方,足足往功德箱里投了二十文钱,明悟师傅登记的时候都忍不住嘴角咧起的笑意,今年能给几个小子身上的棉衣添一团棉花,也能少受些冻。
担心不够虔诚,宋母其他人都不带,只领了小儿子过来,许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高中高中高中,若佛祖能显灵,定然是能听见的。
拜过佛祖,献上供品,宋母出来,又瞧中了那个签筒。
“明悟师傅,劳烦你给算上一卦。”
这个时机,带着读书人的儿子来上香,明悟不用思考都知来求什么。
“可是求功名。”
“对对对。”宋母十分积极,笑着道:“您给看看,这一次能考中吧。”竟然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明悟当了一辈子和尚,若说对佛祖的信任自然没得说,可论对签筒的解签,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闭上眼,宋母在心中不停默念“中中中”,如此几番,终于摇了一根签出来。
明悟师傅接过,心道好险,这果真是一根好签。
他的“好签”自与常人的好签不同,并不一定是结果好,而是他能解释的通,此刻这根签没说结果,只含糊了过,正合他的心意。
“唔,”他故作深沉的皱眉,浑浊眼中似乎有精芒一闪而过。
“师傅,结果怎么样?”宋母焦急询问。
明悟也不直接回答,一会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搅得她越发揪心,倒是宋元修在一旁可有可无。
他是个读书人,不信神佛,可既然陪娘亲来了,自然要规规矩矩,凡事听着就是,至于能不能考中,全在他自己。
好半晌,明悟终于表现够了,方才开口,“不好说啊。”
宋母眼巴巴看着,心道敢说一个不好,她一定扭头就走再也不来,学艺不精还敢出来糊弄人。
也不知是不是瞧见了其眼中的威胁,明悟一股脑说了出来,“这根签的意思是,结果不定。若能得遇贵人相助,定能顺心顺意,否则,难咯。”
宋母这一口气,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听到前半句好容易松下,立马又提了起来。
“有缘人是谁,还请师傅请教。”
“既是有缘人,我也不知,你也不一定能遇见。还得看缘分。施主请回吧。”
明悟解完签赶紧赶人,再问下去他可招架不住。
宋母失魂落魄就要走,路过门槛还险些绊了一下,幸亏被儿子扶住。
出了门,越想越不安心,瞧瞧儿子,她又转回去,狠狠心,从荷包里又掏了一百文钱进功德箱,佛祖保佑,让儿子一定要遇见贵人。
来回费了好长时间,庙里除了他们都再未来人,两人又孤零零的下山。
宋母始终放不下,问儿子,“小六,你说有缘人会是谁?”
宋元修摇头表示不知。
宋母嫌弃的松开手,有缘人她也猜不到,可刚才的那一百四十文,是真多啊。
这一趟,不算供品,光是银钱都足足花了一百四十文,着实不是笔小钱。
前几年几个儿子陆续成亲,家中还借了债,咬牙继续供小儿子读书,好容易这两年还完,想着给小儿子把婚事定下,结果,又撞上阮家这摊子,家中实在不甚宽裕。
好在这次出来带的是他们二老私房钱,而非公中,否则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回到家中,几个儿媳问起情况,她将拜佛的事情说了,至于解签,一点没提。
回了屋,却是悄悄跟宋父商量起来。
宋父听了纳闷,“咱们这小小吴山村能有什么贵人。”
“唉,我也在想呢,别不是在镇上吧。你说,会不会是有考官赏识咱们小六?”
“应该不是。”宋父摇头,考官总要看卷子,压根谈不上什么缘分不缘分。
“那到底是什么呢?”宋母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一晚上愣是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了院子里低低的读书声。
因着每天要多腾出一个时辰干活,小六早晚另补上这段时间,辛苦至极。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灵感一闪而逝,再找不回来,她连忙将身旁的宋父喊醒。
宋父迷糊着要起身,却被拽住,“老头子,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你看看儿子读书,能不能想起什么。”
宋父压根没反应过来,直接回道:“儿子辛苦呗,还能想到什么。”
宋母嫌弃将他推开,自己利索起来,边走边皱眉回忆,到底忘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