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时候,我是懵的。我躺在床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
去交接班的时候,我看到了黎致远,他不疾不徐的走在医院的花坛边,往医院大厅走过去,离我不过两米的距离,穿着简单但一尘不染的白衬衣,花坛里盛开的芍药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微微晃动,我仿佛能闻到花香。
芍药花,以花蕾入药,能通经活血,治妇女闭经,干血痨症,赤白带下。
他还带着帽子和口罩,就像我还穿着高领一样,但是天气已经开始很热了,接下来的一周都是高温天气,这个城市的天气如此古怪,我们俩就像是这个季节不合时宜的存在。
刚进急诊楼的大厅,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回荡在大厅里,这不是一个人在哭,在医院大厅侧面的角落里,有一对母女正相拥着抱头痛哭,而那位父亲,正面对着大厅的圆柱,头仰起来,无声的垂泪。
我认识这个年轻的女孩,看这样子,应该是穿刺后确诊了。
这世上,有人期盼着世俗的幸福,期盼着还有明天和以后,然而就是这样朴素的愿望,也会在倾家荡产之后破灭。
医院里每天都有人哭,有人为孩子哭,有人为爱人哭,有人为父母哭,有人为自己哭。
而我很健康,没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没有胃病肝炎,没有头痛脚痛……
前几个晚上崩溃的母亲又在诊室外等我。她请我去和她女儿聊一聊,因为她女儿还是不和她说话,只是有时候会简单的和爸爸说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完全不知道,她害怕还有下一次。
我拒绝了,这不是我的职业和能力范围,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她拖着我的手,人就往地上跪,我赶紧拉住了她,“你这样是没用的,我是个外人,她不会想跟我分享秘密的。也许你该找一找她的班主任。”
她似乎愣住了:“找老师,万一老师没有保守住秘密呢,那不就别的同学都知道了,那我不是害了她?”
她和刘雅兰一般年纪,然而她更憔悴。
她要找一个陌生的,不会对她女儿另眼相待的,但是她女儿又能信任的人,她说只能想到我这一个符合的了。她比我年纪大,却对我不停的说好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和她约好明天早晨查房后会去她女儿的病房,她几乎是立刻落下泪来,千恩万谢的走了,走之前一再确认我会守信才迟疑着走的,我不怀疑她明早会直接守在我科室门口等我下班。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能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将自己的面子、自尊踩在脚下的,那他的身份一定是父母。
她果然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就到我诊室门外了。
我没有脱下白大褂,和她一起去往她女儿的病房。为了孩子的隐私,他们选择了单人病房。
我走进去,关上了门,也把她关在门外。
“你还认得我吗?”我尽量和蔼的对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笑。
“认得,医生阿姨。”小姑娘礼貌的回应我,“你是我妈搬来的救兵吗?”她问。